女孩缩成一团，紧紧贴他胸口：“一会就好了。”唯恐薄耀塬不信，还连忙摇头劝阻。薄耀塬抱她回电话亭里，避免雨淋。

不可思议。仿佛梦在瞬间崩塌。

看着姜青痛苦表情渐渐平缓，嘴唇颜色也恢复，只是整个人显得特别疲惫、这时候一改刚才仿佛时刻会死亡的痛苦模样，很不以为然语气、微笑表情脱口而出。

“其实你刚才是装的吧？”

“嗯，是装的。我怎么会有心脏病呀！”

薄耀塬只想下意识回避这个可怕事实。

“有病还跑出来淋雨！疯了啊？”薄耀塬责备着，独自跑路边等的士。那司机一看他水淋淋模样不愿意做这趟买卖。

“XX公司门口，我给你100。”他们一路连跑带走，早进市区，这地方回薄耀塬家里非常近，绝不会超过三十五块。

“上车吧。”那司机终于点头答应。薄耀塬跑回电话亭扶着姜青。他们两身上根本没钱。但如果上车前跟司机商量？薄耀塬琢磨着下一辆的士不知道会等多久，最终决定先上车再说。

姜青冷得直发抖，贴薄耀塬怀里不愿动弹。

“去你家呀？”“近，到了你先洗个热水澡。”“衣服怎么办？”“先穿我的吧。”的士停靠薄耀塬楼下后他才跟司机说明情况，那司机竟然很爽快点头答应。

倒让薄耀塬觉得不好思议，实在太小人之心。

“不好意思啊叔叔，刚才。”“没事没事！你女朋友冷成这样了刚才当然怕我不载啊……”薄耀塬说声谢谢，扶着姜青下了车。进了防盗门又怕她身体还难受，抱起快步往家跑。

钥匙不怕淋雨他是带了的。小心翼翼推开门，把姜青抱进浴室：“这条毛巾将就用吧。洗个热水澡，我下楼付车钱给你找衣服。”好不容易找那条薄父给买至今没穿过的休闲裤，他喜欢穿西裤和牛仔裤，薄父问起几次都没穿。

递进浴室——“不穿！太难看！”薄耀塬想想还真没见过姜青穿休闲装束，衣装明显走的成熟路线。

“将就下行吧？”“不行！”薄耀塬这才发觉固执的人有时候很讨厌，琢磨着下次薄父再问起穿一次，再怎么说是薄父心意，买回来总不见他穿必定得不高兴。

“那只剩牛仔裤和西裤。”

“你上个星期五那条西裤不错，拿那条吧。”上星期五……

前天穿哪条薄耀塬都不记得——“黑色的，不起皱那条。”

洗完澡出来姜青还缩着身子叫冷，也不等招呼就像在自己家似的一溜小跑进房间，跳床上拽被子一盖下躺。

“……你干嘛？”薄耀塬木然楞床边，看姜青调整枕头位置，一副就寝架势。“睡觉呀！”“……虽然但是…这是我家，我爸妈都在家。”“不管！”姜青把被子裹个严实，边角全压着，整一副拼死赖里头架势。

薄耀塬过去拽，姜青耍无赖，说什么不起来。又不敢闹出太大动静，父母至今没惊醒已经让他觉不可思议，真起来了一看还得了？干脆拿衣服去洗澡，回房后把门一锁。

“又得逃课，明天你肯定感冒发烧。算，反正我爸妈早上要去上班也看不见你。眼不见心不烦呗。”薄耀塬拿她没法，跑阳台把姜青换下脱水衣服晾上后也倒下睡。

“……能把被子分一半给我吗？”姜青连忙松开被角，主动殷勤似的帮忙替薄耀塬盖。

“我现在衣服里头真空的，你可别乘机占便宜！”薄耀塬没好气横眼过去：“得了吧，就你这样，碰又不能碰我才没兴趣占你便宜自讨苦吃。”

不想这句话说完，没一会，滚热眼泪从眼眶里头往外涌。

“干嘛？”薄耀塬拽过床头柜纸巾纸替她擦——“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别人本来为这事难过你还说这么难听……”习惯性跟往常一样随口胡说打击她，这时候细细一想。

姜青这样将来能否结婚都大问题，别说什么生育。是个女人都难免自卑纠结吧？“刚才随口胡说的，说话不经大脑你别生气，实属有口无心。”“骗人！本来就是这样，我这样还算个女人吗？将来谁会要……”姜青反而抽泣更厉害。

“无性婚姻多得是，前不久还在报纸上看这种征婚呢。你这么漂亮担心什么？”“漂亮又怎么……就我这样再漂亮也没用，谁乐意找个只能当画看不能碰的女人当老婆！”

薄耀塬素来不喜安慰人，扯这么两句已经不易。好不容易又挤出来句：“这也不一定，真爱你的男人肯定不会因此放弃，无性就不能结婚？真正爱情肯定能超越性的障碍。”“骗人！哪有男人会娶个不能碰的女人当老婆……换你你会吗？”“……”

如果是过去？但现在他不敢这么说，因为已经明白这年龄的他发育并没有真正成熟，还不懂得什么是男人真正的欲，这时候纯属夸下海口，自己都觉得拿不准。

“是吧是吧！是个男人都不会……”“别哭，要不将来你没人要的话跟着我吧，反正我也没打算结婚。”

姜青又哭又笑轻踢一脚：“去！谁当你后备轮胎呀！”倒也不哭，这么一会儿眼圈已经些浮肿。

看得薄耀塬又好笑又忍不住……“至于吗。”“还说！”

“好好好，不说，不说……”嘴里这么答应着，忽然想起姜青以前聊天时一些煞有介事，忍不住又笑：“你也真能编！前几天还跟我说什么初一性经验，什么交的，纯粹扯淡！”

姜青‘啊——’的轻声长叫，直嚷嚷着让闭嘴。

最后被笑得没完，坦言道：“出来玩的朋友几个没做过呀？我不这么编很多人不拿我当回事！喂……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让人知道我以后怎么出去混呀！”“这都什么时代啊！”

姜青理所当然侃侃而谈：“当失身的人多，自然而然会形成同盟。你想呀，出来玩的女孩失身很平常，她们当然会以此立起真正成熟旗帜制造优越感，大多数女孩失身了，就不会有人背地指点笑话，这就是少数服从多数。小圈子有小圈子多数，大圈子有大圈子的少数。为什么会有真理总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这句话？就是这类实际情况反映！真让那些出来玩失身的女孩选择一次，十个起码八个希望变回处女。”

甚至还听老黑他们说过，王庭有个女酒客专门勾搭那些清纯女性意中人上床，破坏别人感情之后再甩掉那男的，乐此不倦。回过头还跟相熟人谈论，说那女人没用，说那男人是傻13。

薄耀塬多少也能明白姜青考虑。

出来玩不一定得水性杨花，水性杨花反而也会被大多数看不起。但另一个极端的同样如此，心地好真心表达对纯洁羡爱之心不是没有，总是少数。这圈子里更多的是并不水性杨花，但又不是处女的女人。

姜青编那种谎话确实最容易获得平等，能够轻而易举融入这圈子主要群体。薄耀塬不禁摇头：“这种问题想多没好处，下意识发现身处世界何等荒诞，又何等真实以致残酷。人又是何等愚蠢又聪明生物……不想了纯粹自找郁闷，毫无益处。”

“你又多一番感悟跟孔嘉澜交流啦，你们两就最喜欢探讨这类虚无缥缈问题。”“也不是喜欢。我跟孔都不因为讨论就觉得掌握了真理。但很自然会对许多事情产生荒谬感受。譬如说欲望。不能否认其带来创造性、产生破坏性，更不能否认创造性和破坏性不可能单独存在事实。如同不可分割的正反面。这种认识情况下你说我和孔怎么可能对某一面自信满满、充满遐想和热情投入进去呢？”薄耀塬怔怔望着天花板：“不可能！像我加入总部吧，除恶也是剥夺性命，尽管很明白存在正确的必要性。但是我也无法像很多士兵那样自豪谈论战绩，骄傲以击杀为荣。就是这样，所以我跟孔对道家思想兴趣更浓厚。”

一时被勾起思绪，思索着不由自主说下去。

“你看历史吧，三国开篇那句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其实道德和利己主义周而复始演变，很像道家阴阳两极图。乱久时期也是利己主义肆虐横行时期，深受其害了的人们会追求和平稳定，得人心者自然而然具备统一的‘势’；但人性趋利注定建立起来的道德伴随时日推移被腐蚀，直至殆尽。就像我们身体病菌，不能对药物产生抗性发生本质进化的病毒就难以更长久生存。人如何真正从本质上进化呢？希望大概在基因学，我们是没那么长命等到的了……”薄耀塬忽然住嘴。

怎么跟姜青说起这些忽然没完没了了。

“挺有意思的呀，我不觉得乏味。”“不说了。睡觉。”薄耀塬刚躺好，姜青凑近动作自然环抱来。

忽然觉得现在跟姜青相处更没有心理负担，因为他们之间不可能发生那种关系，那种让他本身不能视作无谓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