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字迹渐透出股从容。
到后来甚至开始写上自觉有趣的笑话。这样联络一直维持圣诞节时候、张涟突然给薄耀塬电话,问姜青有没有过来陪。虽然当天周六,但姜青当周回家陪父母并没有来B县。
张涟提议叫上小不点他们一起过节。
县城这里对圣诞其实更没有概念。也就学生群体会提起这节日,张涟的从容让薄耀塬很放心,原本小不点他们也说晚上要找地方庆祝,两边聚一起只会更热闹,当然不会拒绝。
“记得要带圣诞礼物喔。”
张涟笑着挂掉电话。她给薄耀塬感觉比过去更开朗。
周六县城许多放假学生,尤其下午自习之后、薄耀塬买礼物直奔滑冰场,张涟和她朋友最先抵达,看他进去老远就招手。
张涟今天竟然穿件蓝色。认识至今第一次见张涟穿白色以外衣服。递上礼物时张涟很高兴接过说谢谢,又转了个圈问:“怎么样?这颜色跟我衬吗?”
“以你条件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张涟笑笑没作声。薄耀塬换鞋时她朋友凑过来:“你知道蓝色代表忧郁吧?”说完滑开在一旁等。薄耀塬换鞋时候被人重重撞了下,抬头看时一个男孩已经滑进场、也没太在意。换好鞋下场陪张涟玩。
屋里头人并不多,绕场子还没转完一圈、又险些被人绊到。这才意识到有什么问题。滑着又发觉三个人跟撞他的连番加速掠过,几次有意要撞被他避开。
其中两个过去还回头瞪眼。
张涟微微皱眉道:“那两个我们学校的,那个壮点的以前总纠缠我,特讨厌。”
张涟会滑,但技术并不高明。
一直都让他教,薄耀塬总倒着滑照应。
那几人三番五次没绊他偏偏还执着、又一次来,四人直接围近。薄耀塬在他们合围之前拉了张涟滑开,又把她送场边扶手旁,滑开两步等:“干什么?”
“看你不顺眼,走,出去聊聊。”当中壮实点的板脸朝滑冰场大门口一扬手,另外个恶狠狠低喝道:“听见没有出去——”
“今天圣诞节呢,看我不顺眼明天约个时间聊聊。今天算了吧!”一个人恶狠狠威胁着伸手推薄耀塬胸口,被他抬手挡开。也就知道跟这几个没法再说什么:“那就出去聊聊吧。”
把他架中间滑去换鞋,张涟和她朋友早吓坏,这时候再没忍住划过来质问:“你们干什么!”“男人之间事情女人别管。”那壮实些大男孩满不在乎说着一挥手,让张涟和她朋友走。
薄耀塬也笑着让张涟他们呆里面继续玩,聊几句很快。见他这样张涟更担心,只当他不明白情况。她朋友却放心,直劝张涟走,滑开才说:“怕什么?他肯定有办法应付。”张涟却不信。
“你看他哪里像知道状况样子!”她朋友扑哧失笑。
“情人眼里出西施。我问你,薄耀塬哪看着像乖孩子?当初第一次见他那头发长的,好学生有留那头发嘛?”
张涟一时语塞,又担心道:“可他们好几个。XXX家里有人……”说什么都要换鞋追出去。她朋友劝不过只好跟着。
中心广场一边有树丛,不等那几个人催他就直接过去。
混混打人肯定挑这种地方。进树丛四个人把他围中间、壮实点那个抱胳膊冷笑:“知道为什么看你不顺眼吗?”
薄耀塬笑着摇头:“看你一表人才,肯定不会为女人争风吃醋恼羞成怒找麻烦。所以我不知道为什么。”
“X你妈说什么!”那个最凶就要发作,被那壮实点喊住:“张涟是我马子,今天就告诉你以后离她远点!”
话音未落时他人已挥拳上去。薄耀塬拿他胳膊一带直撞背后冲过来的,看他们两个脑袋碰一起晕过去。
一脚一个又把剩下两个踢晕在地。也不多余动手对他们拳脚相加、考虑着纵然有事也谈不上责任。
走出树丛正见张涟和她朋友在广场到处瞄,见他后露出意外又吃惊表情:“没事吧?”
“他们呢?”一人一句问话出发点截然不同。
“没事。他们挺懂道理的,说清楚后道别了。我们进去接着玩等小不点他们吧。”薄耀塬知道混混都爱面子,说实情无异于在那四个脸上狠狠抽耳光,传开出去势必难堪。兴许会因此做些极端事情,他不怕报复却嫌麻烦。张涟和她朋友半信半疑打量后头树丛,难以相信那几人会‘讲道理’。初时还有些担心,怕那四个去叫更多帮手。
直至小不点等人到齐换地方也没见有人找麻烦才放心。
接连三天平静如常。
当时薄耀塬自知没下重手,不过以内气震晕几个在树丛里昏迷个把小时,受点冷寒之罪罢。料想那几个家伙纵使带人来小不点等人必然出头,县城就这么大点地方,混混之间大多都认识。
就这么三天风平浪静,薄耀塬反而觉得不对劲。
那四个吃此亏没道理甘休,疑心他们打算途中偷袭伏击。放学回去总多留意路口能藏人地方。
这天放学,背后跟辆巡逻警车。
车上加司机共四个特警,停车叫住他:“你叫薄耀塬吗?上车跟我们协助调查一下。”
“因为什么?”
“跟我们回去再慢慢说。”薄耀塬意识不妥,拿起电话要跟姜青知会声,那警察喝阻道:“不许打电话,我们这里不允许搞特权!一会就好,之前你最好不要跟任何人联系。”说话间两个下来,把他夹中间让上车。
薄耀塬不理会还要打电话,不料尚未接通没了电。
“到局里有电话让你用,我们也会通知你家人。”薄耀塬迟疑片刻,琢磨着这里有人照应不怕有事、被带到个小房间问话。笔录的态度上看不出什么恶意,但却让他知道自己有麻烦——“人被你打成轻度脑震荡,已经构成故意伤害罪。且你口供跟三人完全不符,希望你能积极配合,不要有侥幸心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他们说什么?”
“指称你因为滑冰时不小心碰撞、硬拽伤者到树丛连番殴打,伤者朋友追出去阻拦时被你再度殴打。”
“他们能把口供编造更荒唐点吗?三个人看着我把他们的朋友逼出滑冰场,直至我把伤者连番殴打成轻伤他们才追出来查看阻拦?”
“注意!现在需要你交待自己问题!”那特警放笔,一本正经道:“积极交待自己问题还能够从轻处罚,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你抗拒隐瞒有侥幸心里最后只会导致重判。你问题构成故意伤害罪,可以判处最高三年刑期。如态度积极,未必需要服刑。”薄耀塬虽然对这些事情并不太懂。但凭他经验当天根本不可能失手、多少还在P市还听道上人说过一句顺口溜。
‘坦白从宽把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我没有其它问题需要交待,刚才所说全事实。”他知道如今不敢随便刑讯逼供,内地或许不那么规范,但这里人肯定不会对他用这种方法——“你态度极其不配合。这种态度无法帮助你逃脱罪责…”那警察正说着进来个人,附耳低声跟他说几句。见他点点头收起笔录。给薄耀塬戴上手铐让走,下楼后直接被带上警车。
薄耀塬越发意识事情很不妙:“我要给XXX打电话,他是我叔叔。”“我们知道他是你叔叔,但问题没有交待清楚前谁也不能见,见了也没用。”
那警察说完不再理他。
开车的好意提醒似的反问:“你知道自己打伤了谁吗?”
“不知道。”
另一个责备道:“你跟他说那么多干嘛!”薄耀塬意识到说明理由的警察大概有别的缘故变相提醒。但此刻他内心却愤怒。是的,他被概率选中。
所有谨慎考虑在这种事实面前毫无作用。说话权不在他这里,如他这样总部士兵在一面倒战斗中几乎不存在失手可能,他们对人类承受能力太清楚。对方口供彻底背离实际情况也充分说明问题。三年,如果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他铁定会被判刑三年。那是种愤怒的恨不得暴力破坏和复仇心情!但薄耀塬当然不会这么快失控。只是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进入里面,还是以犯人身份。
身上一应物品都取出来装文件袋里交出。
薄耀塬与其他五个蹲在墙边等待检查。
几个看守所的经过,为首中年男人回头打量他们一眼。随意询问他们犯什么事。有答抢劫,有答偷窃。
问到薄耀塬听说打架时笑道:“动刀还是动棍子了?”
他不语。被送到关押嫌犯仓房已经十点多钟。早过晚饭时间,仓头叫人把没吃完饭菜弄来碗,薄耀塬看着觉得像剩饭,事实上也没心情吃说不饿。与他一起送进来的却不客气,仓头满头花发,还有个人在睡觉,四十多岁年纪。其他多二十来岁年轻人。跟仓头坐一块有个矮子,面相很凶、询问薄耀塬和另一个人犯什么事情又问他们有没有钱当老板。
见薄耀塬茫然不解:“家里有钱呢,每个月出一千块钱跟仓头一起吃饭,能睡在前面铺位,平时也不用干活。”
还在听时,同进来男人已经叫道:“我有钱!我家里房子别墅,在XX小区,车是宝马。”见那矮子伸手过来:“但现在没有,要等我老婆来看望才有,您看能不能…”话没说完那矮子一挥手道:“最后面靠近厕所铺位是你。”见他不动、语气凶狠:“看什么看?”那男人没敢作声,走过去时一只脚伤了似的不能用力。
矮子轻呸声,朝薄耀塬道:“少理这种诈骗犯。”末了板脸问。薄耀塬摇头后那矮子指中间铺位让他睡觉,又叮嘱:“看你年轻,犯的不是什么大事所以照顾。在这里面规矩点,挑拨离间拉帮结伙之类事情别干,要让我发觉你不是个好东西…哼!明天干完活了背规章制度。”薄耀塬点点头过去躺下。
监仓夜晚出奇的安静。根本没有人说话。一排水泥平台,肩膀挨肩膀睡躺十来个人。一头对着门,另一头对着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