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吗!”姜青二度质问:“你这么睿智的女人难道要为了流逝的过去毁灭现在?你自己缺失感情和人性,但望儿没有!他是活生生的人,还是个孩子!你要求一个没有缺失感情人性的孩子做到如你这般?你疯了吗!”
“妈妈——”赵望跪在地上抱住赵素小腿,满脸自责的愧疚。
“好,妈妈答应你。也让你看看爸爸现在成了什么样…”朦胧白光包裹住林中。
白光消逝……荒野路段。黑色碳灰飞舞漫天。
许情大口吐着鲜血,倒在地上无力站起。
只她一人活着,其他都被烧成碳灰。
薄耀塬抓着荒芜红珠,走一步,停一会。
他眼前时而清明,时而模糊,走一步路都会天旋地转,五脏移位般痛苦——“你刚才就能杀我,何苦多此一举。”薄耀塬根本不能答话,也不想开口答话。他一张嘴吐出来的就是血。
他没有那么做,此刻却要忍着走一步都痛苦万分的折磨去杀她。这很可笑。他骑坐在许情伤重身躯,高高举起荒芜红珠,久久没能刺下去。
又站了起来,放弃徒劳的举剑,因为不愿意杀死许情。薄耀塬走几步,停一会的往卡车过去。
他要去B市。他记得。他想见姜青一面,不想让赵望怪他说话不算、就在这时一团白光带着三条朦胧身影出现。
薄耀塬立住了。他知道赵望没事了。但白光里三条身影清晰时,他又愣住了、姜青状况非常糟糕,虚弱的只有气出没有气进,皮肤颜色不正常的泛红。赵望看着他,又低下头脸,又抬起看他,又低下。仿佛做了亏心事般不敢正视目光。
“她快死了?”薄耀塬拖着重伤身体,快步走过去,蹲在姜青身旁,看着姜青,话却在问赵素。
“她快死了。”赵素淡淡说着,“我下的手。”“是吗……”薄耀塬抱起姜青,看她还笑着,但不一会儿眼里有了泪。
“原谅我的自私。”姜青说着,又忍着不让眼泪滑下,问他:“恨我吗?”问罢又自嘲的笑。“好俗喔!”“我恨你,希望你死,因为我爱赵茵茵;我不恨你,希望你长命百岁,因为我爱你。”
姜青的头无力歪倒,双手无力垂放……再没来得及说一个字。
薄耀塬抱着她,站起来。
“想不想替她报仇?你可以办到。”赵素问他,神情依旧冷淡。“我想杀你,因为我爱姜青;我不想杀你,因为你是赵茵茵的姐姐是赵望的母亲。”薄耀塬怀抱姜青一步步朝卡车过去。
赵素看着,冷眼看着,无动于衷。赵望眼眶里都是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说什么。
许情抓起地上的枪,支撑着坐起,举枪对准薄耀塬:“跟我回去,否则我会开枪。”薄耀塬闻言停下步子、突然解除皇帝新衣,伸手把白棋拽了抛起,又挥动荒芜红珠将启动皇帝新衣的白棋焚烧毁灭。
荒芜红珠化作一点光亮,缓缓飞向赵望额头,钻没进去。
“我能给你的,只有它。对不起。”薄耀塬看着赵望,挤出勉强微笑。后者愣愣看他。看他恢复原貌后全身被血染模样,看他口鼻耳朵仍持续流出鲜血模样。他害怕愣在那里……薄耀塬看眼许情,淡淡道:“开不开枪我都谢谢你。”便再不停留往卡车走,拉开车门,抱姜青爬上去。卡车引擎发动,呼啸而去。
许情的枪跌落,回头四看时赵素和赵望已经不在。周围只有些未来部队士兵遗留武器,有好的,有碎了的。
还有的就只漫天飞扬黑灰……大哥和王宝珠果然恢复成人类,当检查数据从白褂嘴里吐出,激动得抱头痛哭。
情安局赦免其变异后造成破坏罪责。原本也没杀人,只求让人相信大哥就是红星王意识寄存体,抱定必死之心、哪里愿意杀伤同事?因此保留原来职务留在情安局工作。
许情却为行动担负责任,遭到不少质疑。
她所带领未来部队全灭,独她得活,而她报告中称177最后也死了。局里决定将她搁置,即使力挺她的也无可奈何说损失太惨重,劝她先休息一段时间。
许情因此离开B市在P市居住。大哥时常来探望王宝珠和许情。三人关系比过去更亲近。P市住一年,局里因特殊任务决定启用她。
临行前她去了钱蛤蛤公司。钱蛤蛤亲自接待了她——“薄耀塬啊?别提了真是个气死人的弟弟。这一年他换六份差事,六份!做好好的突然就丢下辞职信跑路!”
许情就知道薄耀塬又丢下辞职信跑了。
他工作很尽力,没日没夜拼命,成绩出色,创造出成绩就会丢下辞职信,说不做了。
“钱总视他为弟弟当然担心。不过事业对他而言没什么意义,否则也不会三番五次拒绝秋宏给予。还不知他在哪里呢?”钱蛤蛤就无奈道:“要不你去H市看看,他前天辞职的,或许还在H市住没走。我写个地址给你。”许情拿地址乘飞机抵达,又坐的士到地址上住宅区。
不禁摇头。薄耀塬就是个月光族,一年里赚多少花多少,赚的钱七分花家人身上,剩下都吃喝用完。
许情是不敲门的,情安局出身的根本不在乎门上的锁。开门进去时正看见薄耀塬收拾东西:“要回P市?”“嗯。”
“张涟快结婚了,跟她干爹儿子。”“我知道。”
她帮忙收拾行李:“她未婚夫好不容易劝动她鼓起勇气为感情勇敢一次,她才敢对你表达情感你竟然给拒了?”许情跟张涟也认识。
“有什么好说。张涟现在过得很好。”薄耀塬收拾罢,又拿本书就走。许情跟着下楼:“坐飞机?”“坐飞机无聊,闲着没意思。开车回去一路没空想别的最好。”
“我刚从P市来又要回去。”许情哑然失笑。
上车后电话叫响,许情见他没接就直接挂断:“又是哪个女人?”“家里催结婚,认识一个看着还行,见几次面觉得不合适就算了。”“结果你算了别人没算是吗?现在走也不说一声电话也不接了。真冷漠。”薄耀塬发动引擎,开飞快的直上高速。
“半年前你就说家里催,到现在你换过四个城市呆,挑这么多都没个合适的你想怎么样?”“十之七八听说我做没钱的工作就不联系,仍然联系的见几次面就觉得没意思。总说些无聊事情,哪来那么多话说?还有些其实不相信我说的职业,知道底细就打听我一个月收入多少。不在乎物质倒有,幼稚单纯的又让人不堪忍受,要么就满脑子二人世界,换了你会有兴趣继续吗?”
许情‘切’了声:“明明你没兴趣谈感情,应付父母才有结婚念头,然后冲着这样考察别人能挑到才怪。世上哪来那么多姜青呀!”“所以只能算了。不是我不结婚而是找不到合适的。”薄耀塬说罢又道:“晚上去我家吃饭。”许情没好气横眼过去。
“又让我去应付?”看着他冷漠神情,一时心绪复杂,唏嘘感怀却又不能言语。一年来她见过薄耀塬八九次面,前者从不拒绝、但许情发现这个人是真的心死了,心硬如铁,永远别指望感动他,也别指望真正接近他。
有感情的人都不可能受得了他冷漠心肠。他不会酒醉哭喊或抱姜青相片消沉,因为他是虚无主义者,他看得开。
但那种看开不是选择微笑迎接未来,而是在麻木的时间流逝中品味没有希望和失望的生命。
车开到中途薄耀塬接起一通国外电话。
“对不起,我最近才知道姜青……你还好吗?”“老样子。”薄耀塬无动于衷的回答让电话那头半响不知该说什么。
“最近我打算回国…”许久才蹦出这么句话,但还没说完薄耀塬就打断:“在那边好好过,国内有事我可以替你办。”“没什么事情,只想回来看看。不过现在忙得没有真正决定。”“在开车,改天再聊。”“好的。”许情想起姜青留给她的遗书。
遗书里姜青仍自责不该把萧乐打击太过。推想到时候薄耀塬不避讳又不厌烦的异性恐怕会有她许情。
但许情知道姜青一定没想到薄耀塬会心死如此彻底。否则绝不会在遗书里留有期许。他根本不会爱人了——“局里准备重新用我了。”“恭喜。”“晚上去你家后……嗯,留宿一夜吧,明天我就乘机去。”“好。”许情晒然失笑摇头。
姜青终于有错了的时候。
“孔嘉澜还好吗?”“上个月跟辛敏分手了。悲痛之余没有消沉,事业一帆风顺。”“你们的反差很大。”
……薄耀塬驱车到海边,没人地段。这里是姜青的墓地。她遗书里希望把骨灰撒进海洋,不喜欢留个墓碑让家人,让薄耀塬记着伤心。其实有没墓碑都一样。
不过每次薄耀塬来时还感到了区别。墓地死气沉沉。
而海洋波澜壮阔。
晚霞映照天地一片火红。一条身影赤着双脚,一步步在沙滩上走。走上礁石时飞着起来,一闪落到薄耀塬身旁。她拿一块移动盘递给他:“小望在XXX学骑马的照片,还有击剑比赛录影。”
“谢谢。”薄耀塬接过收起。
赵素坐在他身旁礁石上,极目眺望远空。薄耀塬见她脚上沾满沙子,头发披散着,又那么坐礁石上,不由道:“小茵。”
“我也是。所以想试试赤脚在沙地行走的感觉。”赵素微笑说着,抬脸问他:“以后什么打算?有没有想过国外生活?小望一直惦记你。”薄耀塬抓起把赵素带来的、木盒里的金粉末,朝海里抛洒——‘宝贝,想你许久,现在也是。一直都是,喊不出声,又在心底里嘶吼。他早已不再想……不在乎从哪儿算开始。姜青…姜依……赵茵茵,赵素,情是真的。就够了。’
赵素失笑看着他,抓把金粉末陪他丢向大海。
几年后钱蛤蛤生意越来越大。
两年后罗亮为情安局执行任务中英勇就义。又过两年,遥遥经家人劝阻认识了一个对她非常疼惜的男人,视罗亮孩子为己出,并愿意不再生育。遥遥为孩子成长,经多方苦劝最终再婚。
四年后黑刃仍没复原,一直躺在病床。妻儿因为有情安局照顾生活得保安稳。许情在三年后情安局内部人事变动,再度遭打压,清闲时候还在P市居住生活,后来去国外学习深造……在地球深处,一颗肉瘤般生物不断蠕动。神秘的红星隐藏在地球深处,将观察记录信息持续传送给遥远的另一端——红星存在于地球,因为它在。
红星不存在于地球,因为人们不知道它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