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顾忌太多,等若助长邪恶风气,让他们以为赵哥对他们心存忌惮,越会借势反欺,日久更难控制!”此刻的赵某也觉得自己的确能做大,根本不愿意畏畏脚。
宁印薪不再徒惹厌烦的劝阻,只是提醒不可操之过急;薄耀塬对此没有表示。夜色深时,罗亮独自喝下醉意几分,送他回去跟赵哥告辞时,忽然听道:“冷教护的事情已经办好喽,钱蛤蛤现在很安全,她无论如何希望当面道谢,你看明天什么时候有空去王庭一趟吧。”薄耀塬扶罗亮上的士时,后者忽然醉醺醺的话。
“冰哥噢……冰哥的事情,如果不是你不知道具体,我肯定认为是你报的警!”醉醺醺倒靠后车座里,一番话令人心虚——“你喝醉了。”
罗亮仿佛听不见,自顾摇开了车窗。
把半个头靠窗沿上吹风,口舌不清:“都不知道你想干嘛。还是你有病啊……无端端掺合赵哥还有姓宁的,想死啊?晚上还跟赵哥提那种主意,以为自己诸葛亮啊?神经病,没了那些教徒。底下多少夜总会生意受影响,妈的,正人君子能在那种地方卖药卖身啊你以为?赵哥那么做早晚被你害死。你***简直有病的,老掺合这些…神经病。”
薄耀塬觉得他的确是醉了,舌头都大了。
“可能我太急于表现,很多事情考虑不周,你该提个醒。”“提…提个屁!有个屁用……赵哥正得意,哪里听得进去,傻子才提。赵哥变了,听说昨儿晚还找女人睡觉喽哈哈……以前不会,军哥和冰哥出钱请他都不,现在变,什么都变……妈的,以前多热闹,现在……就剩下我,还有你……还有那个二五仔阿涛,叼……”薄耀塬接不上话。
一切来得太忽然,从一个村子长大的朋友全被送进铁窗。
罗亮的伤心与孤独,这让薄耀塬愧疚。
他也为冰哥伤感,只盼将来出狱后不会继续走邪路,至少不要走危害他人的邪路——“我跟你,我跟你……冰哥条女真不错,冰哥他老妈今天要给她笔钱让她走?傻等划不来,她不肯走,后来冰哥他老妈把话的很难听,家里这样已经变成穷鬼,她留下也不能得什么,叫她滚……叼,真想不到一个跳艳舞的也会这样。两个女人抱一团,冰哥挑女人都比别人挑得好……从小冰哥就比别人聪明,又有性格,打架他从来最大胆,有事他最敢担,别村人打我们,人少时他也敢着上,从来不比我们先跑路…”“明天放学我想去看看阿姨和嫂子。”罗亮嗯嗯哼哼的点头。
“应该啊,应该去。我们随便买几斤水果都没关系,冰哥家里现在这样,我们当兄弟就该多去坐坐,不要搞得人走茶凉是不是?叫上乐一起去吧。”
也许是吹了风的关系,口齿稍微清楚了些,但不久又昏昏沉沉的睡着过去。送了罗亮回家,薄耀塬收到顾冬冬的信息,是今晚有事不能来教武。
他忽然想跑步回家。
白日里街道人来人往在夜色下空荡而寂寥。这座城市的宁静即使入夜里也不完全,偶尔还有马力十足的汽车奔驰而过,呼啸风声在寂静中尤其响亮刺耳。
十几里路让他完全没有杂乱想法,想起‘律师’的父亲当年出事。
鉴定结果是自杀,律师绝对不相信,但没有过半句抱怨。那时候薄耀塬问为什么你看上去没有感觉。
‘法律只讲究证据,有错漏结果理所当然。意气用事没有用,如果只看感情判决的话还要法律程序啊,那样怎么判?我当然不会就这么接受,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替父亲讨还公道,他们钻法律漏洞,我要让他们变成法网中挣扎不脱的鱼虾!’
当时对这番话并没有太深切感受,只是体会一股冷静和决心,心里期盼他总有一天能如愿以偿。
但现在忽然发人深省。
是不是事情落自己头上、发生在身边时,才注意感情上的冲击,因此丧失理智?可是这次他没有,想当然觉得冰哥答应了,只是他们之间,只是小k那群人更罪有应得。
现在他不去想象小k那群人的父母在家的样子。
薄耀塬觉得这一切没错,但越想越多良心的不忍却让他倍受煎熬。历史有许多曾忠心国家的功臣,若干年后变成权臣,横行无忌。人们无法因为他们昔日曾有的赫赫功绩就原谅后来的作为。赵哥更如此,曾经是个不犯事的好人。
曾经是。
距离薄耀塬家园林以西几里路外有个公园,公园外绿化比P市别处都更好,而这座城市本身就十分注重绿化。因此这条路花团锦簇,夜色下更容易藏人。
路边隔段距离就站着个女人,目标飘过薄耀塬,又如守望爱人般继续眺望不远处。
花团间偶有男人惬意走出,也有男人拉着女人走进去。
她们当然不是在守望有缘人,是在守望有元人。薄耀塬听别班一个在外面混的学生夸夸其谈。
他知道父亲找的绝不是这类女人。
今晚风太冷,他觉得这些女人赚钱也并不容易,为了节省房钱而找这种地方‘工作’,为了吸引客人在十几度天气仍旧穿露胸露腿的衣裙。
也忽然觉大人的另一用词某种层面来很贴切。
薄耀塬曾经有次跟薄父去公司,那时候薄母和蓉儿还没有来到这座城市。车上还有薄父几个同事。他们聊起贵州旅行的事情,期间有人笑着对薄父:‘老薄啊,下趟贵州我们又要准备好钱接济贫困了啊。’当时薄延岩瞟了一眼的,但不是太在意,在大人想来,那种年纪的孩子没道理听懂这话背后含义——“贵州地方穷花不了几个钱。听老东他们回来女的收接济男的还张罗替他们准备吃的呢。”这句话当时让薄耀塬怀疑自己误解了‘接济贫困’,因为那未免太过不可思议。
“你们没去过贵州才觉得奇怪,有些地方穷得巴不得有人去接济,一家就男人有衣服穿,女人和孩子在家都差不多光身子。还有些兄弟两个碰到事儿全靠一身衣服换着穿出门。”一个似乎知情的这番话当时粉碎了男孩的美好希冀。
“也是啊,老东就说有户人家的婆娘太惨不忍睹,去的都不愿意接济。看老东他们快走了就抱了娃子过来求,头磕的跟拜神仙老爷似的,那女娃子才十岁哪个黑良心下的手啊?后来老东他们一人给了那婆娘十块钱…”
薄父同事这番话时让他有些不自在的打量薄耀塬,似乎也觉得这话被孩子听见不妥,当注意薄耀塬自然的状态时才放宽心。
印象里那时候薄延岩跟他的情人已经来往了好几年。
薄母每次怀疑薄父在外面鬼混时,不管薄父表现多么冤屈和愤怒,薄耀塬都无法同情,总之十次被怀疑可能是真的,也可能不是。
黑暗也许是种传染病。善心或许也是。
如果薄父和他的同事只出乎善意资助贫困,相信接受者也会发乎真心感激,理所当然觉得世上总是好人多,有钱人也一样。当薄父和他的同事们以接济为名占有别人妻女时,理所当然的会觉得世上就是一片黑暗,有钱人都没有良心。
逞一时之欲的同时其实就在别人心中播下性质相反的种子。
乱七八糟的事情似乎想太多了。薄耀塬抛开杂念,在园林中闭目凝气。顾冬冬问过他炼气进度,但自己修改后练法挺舒服,也就没提,那么应付过去,最近的修炼令愈发有感体力充沛,动作敏捷,也就觉得这么练很好了。
练罢气已经凌晨三点钟。
晚上出门前萧乐要他回家给个电话,虽然很晚,薄耀塬拨通后那头很快就接了。
萧乐嗓音有些迷糊,显然从睡梦中被吵醒——“老公,这么晚才回家。”“没什么事情,你继续睡吧,我也要睡了。”
“明天放学能来找我吗?”
“明天放学一起去冰哥家。”挂断电话后反而忽然没了睡意。在床上辗转半响不能入眠,就在担心明天精神状况的时候,电话又响了。
他很疑惑拿起话筒。
刚‘喂’了一声那头就把电话挂断。
他正觉得奇怪,就听见客厅BB机响。随即门被打开,是薄父的脚步声——片刻又是薄母的喊叫:“哪个这么晚了还找你!”
接着是薄母急冲冲奔出睡房的动静。
“你什么神经啊?公司有事……”“放屁!公司有事你把BB机给我看看!这么晚了你公司能有什么事?”
“有人偷电缆。”
“放屁!偷电缆的屁事能要你管?把BB机拿过来…”薄耀塬暗叫老天,知道这个凌晨绝对不用睡觉了。“你要打等白天在打,这时间打扰别人休息!讲不讲素质!”
“卖x货的打过来就有素质?”“白天还要上班别吵吵闹闹的影响别人休息,你喜欢打白天打。”“以为我是傻瓜!白天你都跟她串通好了一气……”
闹剧一上演就是个把时辰。
外头天色早已见光,薄耀塬也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过去——“要上学了还不起来。”
眼睛刺痛,暗想每天如果睡眠都这样肯定会短命。
上午三节课都无精打采,奈何有英文课,还被叫起来罚站。平素无所谓的家常便饭今天却让困乏的感到尤其难过。以为要熬一节课时,教室里同学忽然骚动。
就见两个穿警服的人叫了英文老师出去交头接耳。
紧接着英文老师把薄耀塬叫了出去,自己又回去课室讲学。薄耀塬还不习惯跟特警打交道,总觉得找上门必和赵哥一伙人有关,心虚之下颇有慌乱。
“你叫薄耀塬是吧?”“是的。”“认识赵某这个人吗?”
“认识。”“最近一次在什么时候见过他?”“昨天晚上,去他家里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