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要激动,你车子的损失我们会赔偿,区区一辆凌志车我们赔得起,不在乎。你正好可以换辆新车,不是挺好吗?”
那保镖的语气并不盛气凌人,也没有明显嘲弄人的得意,但任谁听见都会觉得刺耳?薄耀塬就是这种感觉。但更注意到那个中年男人妻子的惊慌失措,还有那个靠在她怀里孩子瞪大、错愕失神的眼。
觉得胸口有股莫名怒气在烧,尽管努力压抑蔓延仍旧疯狂而迅——“太过份了!”
连带语气都不由自主夹带愤怒般指责。
赵茵茵表情很错愕,也许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她说话。
但她没有脾气,反而很沉定、轻轻的,慢慢道:“就算你心里很生气,觉得我很不对,也可以好好讲出来,可以不要这么激怒吗?这样让我很难接受,也很难过。”一句话浇灭了薄耀塬胸中的怒火。
让他忽然想起争吵的父母,是的。“对不起。”薄耀塬尽量让自己平静不去多想那个男孩眼神。
“我觉得这样太过份了。”“是出于对弱者的同情心理?”赵茵茵抬脸看着他,轻轻反问,丝毫没有武断如此的确定语气,像是认真试图了解他。
“那个中年男人只是自作自受,但我觉得他妻子孩子都在旁边,这样的事情会对他们产生伤害吧。”赵茵茵双手合握着薄耀塬牵她的手掌,举放面前。
“这我开始就有考虑。所以才选择这种尽量柔和方式处理。不是我不愿意忍受委屈容让别人,如果今天只是你和我,遇到这种人我愿意不理会的过去就算了,如果这样能够不引起你的反感。”
薄耀塬感受到认真,心里不快完全平息,只剩了疑惑。
“希望能为我考虑一些。司机是姐姐的人,保镖也是。如果我全不反应的退让,他们在茶余饭后跟别人聊起的时候,二小姐真是太懦弱太糟糕了,一点不像老爷和夫人,更没有大姐的处事能力。这不仅是我被人看轻给自己盖上糟糕的烙印,连带还让姐姐和父亲被人笑话。他们以后会把我供奉而不会尊敬。”薄耀塬哪里想过这么多,又哪里考虑的这么复杂,一时间没能完全消化,只顾沉默。
“我知道你心好,你生气的理由我也很体谅。我跟姐姐的性格很不同,如果把姐姐比喻成喜欢四处游动攻击的蛇,那么我就是一条喜欢躲藏在洞里冬眠的蛇。但是遭遇攻击我也会反击。而且跟姐姐一样,我们都是有毒有牙的蛇。毒性是与生俱来,这就是最真实处境和情况,如果你不喜欢这种毒性我愿意不去主动伤害别人,但是如果你要求我变成一条没有毒没有牙的蛇,我只能很委屈的——这不可能。”是的,她所处环境跟他完全不同,他甚至无法想像,就如赵茵茵对事情下意识考虑很多也很广阔,不像他仅仅是狭隘的意气感受。她需要牙齿和毒性保护自己,就如上一次遭遇,她出生就注定会受伤害,就如必定会被天敌猎杀的毒蛇。
但他更深切感受赵茵茵与他沟通的态度。
“刚才脾气是我不对。这件事情我想不到那么多,也根本不理解你的处境必需考虑的方面。其实仔细想想那孩子有个这样盛气凌人不讲道理又有钱的父亲,本来怕也很难不受影响,或许你的应对方式已经是想的最柔和办法了。”
赵茵茵脸上不由添上高兴的微笑,责备自己道:“也不是最柔和吧,只是我比较笨,刚才又很匆忙。直觉就只会拿了姐姐较柔和应对方式,你生气也不是没道理。以后我尽量从容,应对的更妥当,好不好?”没了纠结,两人又牵手缓步沿路走,赵茵茵比较慢,薄耀塬也就不着急,步伐高度保持一致。
“不过想想你这口气争的还真不便宜。”
“嗯。只是记着父亲,有些颜面花钱也要争,有些颜面不花钱也不要争。不过我有考虑的,所以才交待要走司法程序,拖个一年半载的话,计算上货币贬值,投资利率因素就等于减少了支出,也变相让那个无礼的人减少实际收益。”薄耀塬很有新鲜感的询问详细。
听赵茵茵解释了才明白。如果赔偿那部车的钱能拖延一年,那么这笔钱在一年过程中投资收益就等于是赚的,也等于贴补了支出。而相对于那个中年男人就相反,他这部车报废了,在得到实际赔偿前他因为没有拿到这笔资金变相受更多损失。
“难怪以前看到不少报道,有些经济纠纷明明一方注定败诉偏偏还要无休止纠缠,拖延个半年一年的,即使败诉其实也赚了不少便宜是不是?”
“这方面具体的事情我其实了解也不多,只知道个大概。反正你心里不许笑我笨,觉得我不会算帐花大笔钱光买了口气。其实有考虑,反正算起来他其实吃亏很多,我的损失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大。”
寺庙前广场人头怂恿,赵茵茵十分不适应这种拥挤场面,薄耀塬明显感觉她的不安感和慌乱。
于是牵了手去寺庙外闲逛,等人少些时再进去烧香。
赵茵茵见薄耀塬一路散步都有些失神,轻喊了声,问他在想什么——“刚才忽然想起记忆中像刚才那样沟通了解的情况好像……根本没有过。”赵茵茵显得非常惊讶。
“从看到的听到的所谓沟通都没有结果。可能不知不觉就习惯了,觉得这种话非常多余,觉得意见不合根本没有必要什么,也不会有结果,只要彼此各行其道就是了。”赵茵茵单手捧着脸,看着他静静思索片刻。
“好像见过这种争执。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反正我跟姐姐还有爸爸不会那样,当然也希望跟你也不会那样。我觉得沟通就是彼此了解对方的想法以及对某件事情能够接受的程度和底线,然后才能彼此包容的在以后遇到类似情况时注意不触碰到对方的底线,这样就不会有冲突了呀。”这是很新颖的观,薄耀塬觉得豁然开朗——“跟你相遇相识真是我的幸运。”薄耀塬由衷感叹换来赵茵茵微微一笑。庙里的人终于渐渐少了,薄耀塬牵着赵茵茵,学她般执香在蒲团上跪拜,许下了心愿。
‘虽然过去觉得自己算是个有些不幸,但现在很高兴能遇到赵茵茵。虽然相较之下她比我懂得多,也更聪明,彼此差距也非常大,就像完全不在一个世界。但是如果真有仙佛,还是希望给我一个努力坚持下去的可能,一个能够和她走到生命终结的机会。’
‘希望佛祖保佑爸爸和姐姐平安健康,保佑我身边的恋人薄耀塬平安健康。他人生中注定遭遇的劫难请让我代为承受,如果一切危险都能够得到佛祖眷爱而逢凶化吉,请让我们能够创造奇迹,创造能够携手相依直到生命终的奇迹。虽然这是奢侈的愿望,但我还是忍不住这么希望,薄耀塬是个善良而且谦虚努力的人,也是个有坚持的人,无论姐姐怎么摆放我和他不可能走远的因素在眼前我还是希望会有奇迹,我和他携手努力会能创造的奇迹。’……薄耀塬听见了幻境中自己的许愿,也听见了赵茵茵的。
他搓搓眼球从梦幻中醒来,凌晨六点。
不知为什么,心脏阵阵揪痛,难以自持,扯得他心脏如被只无形大手用力抓捏。这种悲痛万分感觉竟然刺激他想哭,这当然是他难以忍受的事情。
他极力压抑这股莫名其妙的悲痛,却忍不住在心里呐喊。
‘我们到底是不是真的曾经相遇相识,我们到底能不能在现实中相见,我到底为什么莫名悲痛欲绝!’揪心痛楚持续了半个小时才渐渐消退。
‘是不是这次之后我们再也没能够相见?’薄母起来最早,看薄耀塬木然呆歪躺在床头,几分疑惑几分关怀责问道:“你咋了?是不是感冒不舒服?告诉你晚上睡觉穿件衣服你老是不听……”“没有。”薄耀塬爬起床,抓了件衣服套上就要去洗澡。
“大清早洗什么澡啊,一洗就大半个时……”薄耀塬这个习惯很让薄父受不了,经常性早中晚各洗一次澡,一进去就是半个时四十分钟。尤其早上影响洗漱收拾上班。
不过他不洗就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就非洗不可,实际上并不是慢,而是经常性冲水时发呆,也许是觉得舒服缘故,回过神时就已经过去了很久。
“你快,我跟你爸还要去批市场买菜。”薄耀塬边自打开花洒边自不解问道:“跑那么远买菜做什么?”“那边便宜些,我跟你爸商量好了要买些九节虾,桂花鱼,贝壳…到批市场买比菜市场便宜几十块!”
“别跑那么远喽,我拿五十块给你当省下来的。”“你给我?你哪来的钱?”薄耀塬自顾冲洗,完了出来后拿了张五十块人民币给薄母,后者接过钱就追问从何而来。
“捡的。”“放狗屁!你再给我捡几张来钱哪有那么好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