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薄耀塬心底有一阵后怕，忽然发现开山刀刃光凝住那刻轨迹截然不同、见金老大挥动的刀有变化。如果不是他们速度差距太大，或者这一剑没直接立下杀手，那势必攻击同时闪躲或者先抵挡这一刀。假如那样，他未必能躲过这刀。金老大的确练过，他的刀跟一般刀手很不同。

两个马仔不敢置信看着金老大喉咙的血窟窿和那具抽搐身体——薄耀塬很干脆的一人一拳打晕。

金老大的血溅了他一身。

把刀放办公桌面，靠墙站着、盯住地面：‘什么时候我已经敢杀人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扪心自问，却没有答案。

老黑领人来得很快，金老大倒下不过十几分钟，厂区就有大群人赶到的响动。没一会儿，老黑领着七八个人冲进来。进来的见尸体都有些吃惊，但能来的都是见过场面的人，并不惊惧。

“去请主教上来吧。”一个马仔飞跑而去。老黑自顾点烟，又问薄耀塬抽不抽。

“不用。”钱蛤蛤很快上来，没什么表情的看会儿这场面，又静静注视满身血污的薄耀塬。

“刀给我。”她走近，伸手。薄耀塬递过去，她仔细擦拭着刀柄，用布抱住回身打量阵——“为真神荣誉展现坚定信仰的时刻。”近半的人低下头，剩下一半中又有一半避开女人视线，只有一个微微迟疑挣扎。

半响，迟疑挣扎着主动走出来，接过钱蛤蛤手里的刀。钱蛤蛤瞟眼金老大左右晕迷马贼，又朝门外投去一眼——“这三个在王庭见过护教。”“主教放心！”

那语气很坚定，但还是抬手擦把汗。

割断金老大那三个马仔喉咙时候却非常干脆利落。

钱蛤蛤很满意的点头，朝老黑吩咐道：“尽快安排送他去泰国避几年风头，要是能有作为以后就是本教区在泰国的牧师，每个月教区也会送上两万块钱，在那里足够你逍遥快活。”那人连忙朝钱蛤蛤道声：‘谢谢主教器重。’末了又朝薄耀塬说感谢教护给予机会，最后朝老黑说感谢副团长费心安排。

其他人松口气，这时候纷纷祝贺似的说笑。

“别玩太过火啊，当心得艾！”钱蛤蛤又满脸忧虑。

“我去，宜早不宜迟，现在送我过去。”薄耀塬主动请缨、早有考虑。“去找死吗？刚干掉他的人还跑去他面前？”钱蛤蛤冷冷反问。“我有主意。主教尽管放心，再说试试无妨，事情我说过会负责收尾，当然包括贾龙。”老黑这时也劝。

“就让冷教护试试，何况主教并不方便去贾龙的魔窑。”薄耀塬知道这别称含义。贾龙住的地方有魔窑之称，因为据说走进去的女人如果未曾脱过衣服躺倒，就绝对不可能出来。

钱蛤蛤抬手替男孩整理着染血乱发，微不可觉的轻声叮嘱道：“绝对不能乱来，除非逼不得已否则千万不能动手。如果你想杀他，这辈子都只能在国外潜逃。贾龙背景非常不一般，就是全国也没有哪个社团敢不知死活的动他。”薄耀塬随老黑钻进教区的车，满身血污衣裤也无瑕更换。

贾龙的别墅就在P市，车程四十多分钟。

车子抵达停靠在别墅大门对面马路边。静静等待二十多分钟才来电，拜托的人说贾龙同意见面。

钱蛤蛤委托中间人也是S市道上一个头目，跟教区有不少生意往来，关系却谈不上多亲密。因为教区在S市生意被这个头目强行‘负责保护’，但也正因此才愿意帮忙搭线。

贾龙只见薄耀塬。

这个头目人比较矮，约莫才1.62的身高，但很壮实：“有种啊，贾总的人也敢干。”薄耀塬不说话，沉默的跟着走。

里头装很多监视器，保镖看不出多少，但进门有两个，从大门经过车道通往别墅门的五十米途中远远还能见树影下站着零星两三个。

这别墅有四层，贾龙在第三层。

还有佣人忙进忙出，走进他所在办公装饰房间，桌上有吃过的茶点。男人外貌跟薄耀塬想像完全不同——很高壮，仅仅坐着就能看出来。

但皮肤很干净，表情显得阴冷。“贾总，人带来了。”领薄耀塬来的那个道上头目这时弓着腰，很敬畏般模样。

“你先回去吧。”头目连忙点头答应，倒退着离开房间。

“有点本事啊，听说你一个人就拿刀把金老大干掉？”“嗯。”

贾龙没抬眼打量、自顾看电脑屏幕，不时伸手敲打几下。

“知不知道他是我的人？”“知道。”

“知道还敢杀他，杀了他还敢来见我？”“因为不杀他他会杀我。”“这理由不错。你把他修理一顿，他当然杀你。”

“他当我面侵犯钱姐，实在没有办法不修理。”“这理由不错。为什么不在王庭直接把他干掉。”贾龙语气表情让人判断不出他的情绪。“因为他是贾总的人。我必须修理他，但是不敢杀他。因为他是贾总的人，不杀他我会死的时候不得不杀他，但是杀了他我也不得不来请罪。”贾龙淡淡然喝了口茶。

“会说话不错。我这人向来欣赏有本事有胆识，你敢主动来见我证明了你智慧，不过你干掉我的人，放不放过你还得看你有多少本事。”话说完，门被推开，一字排开四个黑西装保镖。

“能把他们都干掉就证明你有真本事，值得欣赏。”四个保镖都把外套脱下，各自摆开架势，缓缓朝薄耀塬移动。

“如果我杀他们？”“跟着我的没有一个怕死，你有这种本事我不会欲加之罪。”薄耀塬略显紧张，因为这些保镖肯定都是练过，更重要的是他没有武器，进来前剑都被留下了。

“我用剑的。”他想要把武器。

贾龙不以为然轻轻一笑。“这里没有剑。”薄耀塬只能凝神，侧移，他能多快？在对方发动攻势的短暂瞬间去侧面攻击，能不能办到？踢击，上中下三路同时进攻，还有个人没动作，显然预备捕捉男孩空隙。

薄耀塬错身横移，内力作用下身子如被巨力猛然一推。

这些天在基地对着人偶练习的就是步法与协调。一瞬间如幻影般闪过最右侧那人踢腿，右拳同时灌注全部力量狠狠击中那保镖太阳穴。一击得手就着击中的作用力旋身回踢，皮鞋狠很踢上第二个保镖的太阳穴。

单足着地，猛然运劲后退，一跃三米远，落在房间书柜旁。两个太阳穴遭受重击的保镖眼鼻溢血，当场毙命倒地。

“我没说过不能用枪。”办公桌前贾龙冷淡说罢，剩下两个保镖一起伸手往腰间掏枪。

薄耀塬后悔退得太远，这种距离不可能在对方射击前阻止。记得顾冬冬说过，握枪的人反应跟不上移动就不可能瞄准。

他飞快移步走。枪声响了三下，嘎然而止。因为薄耀塬横穿房间扑滚去贾龙座椅后面——“呵…”贾龙的手离开了键盘，表情好气又好笑。

两个保镖握枪分两边朝办公桌后绕。薄耀塬能听见脚步声，更清楚这时候冲出去必然中枪。现在需要个东西扰乱对方视线，化解守株待兔的第一枪。

办公桌下面没什么东西可用。

两个保镖渐渐绕过宽大办公桌。座椅忽然移动，但他人维持坐姿，靠双腿支撑着身体，纹丝不动，脸色都没有变。薄耀塬把贾龙的大椅整个兜底搬了朝左侧朝保镖移动的方向丢。

枪声响起同时他低姿匍匐冲去。

椅子阻挡了视线，第二枪漫无目的。

保镖下意识退步，以防薄耀塬袭击。这反应不慢，但那保镖刚抬脚要退、下阴已经被薄耀塬狠很一脚勾中，身体因为剧痛而弯曲卷缩，太阳穴紧接着又被一拳砸中。

不过刹那。

另一边保镖无法开枪，因为当他移过办公桌见薄耀塬的双脚时，贾龙成为他枪口前阻挡。

这保镖眼见变故，快速移步执枪转往办公桌前。薄耀塬得手就俯身串回贾龙背后，追着移步保镖而去，突起发难。枪口还没来得及在变故中移转，太阳穴已经被薄耀塬一拳轰入。

薄耀塬转身面对贾龙，呼吸渐渐平缓，片刻前生死攸关紧张感慢慢消逝。早听老黑说过贾龙是个心狠手辣的，但有一点，对人特别看重。跟着贾龙的都风生水起，非常得意。

所以他觉得亲自来一趟或许有转机，这种人是逃不了的，除非宁愿逃亡一辈子，否则总有被逮住一天，甚至可能祸及家人。

贾龙终于站起身躯，的确很高大，估摸超过一米八。

薄耀塬早看出来贾龙肯定练过，刚才突然抓走大椅过去他也没有跌地，当时薄耀塬顾不得会否得罪。

但贾龙仍旧维持坐姿，身躯没有丝毫吃力的颤抖。

贾龙语气虽重，但脸上笑容很淡：“事情了了，他虽然是个有本事的，但最后死在更有本事的人刀下也死得其所。你干掉我一个人，就替我去干掉一个敌人。”“我不是杀手。”

薄耀塬毫不迟疑的拒绝。

他已经明白，贾龙如果还是不肯放过，无论答应与否还是会没命。如果会放过他，现在即使拒绝也无所谓。而且他不能答应，那等于是答应将来跟随贾龙混，这四个保镖的结果已经摆在眼前。

贾龙的确心狠手辣，身边四个人死亡甚至没引发那半点怜悯。

物尽其用，会被一直使用到死或完全没有价值。

“哼……”贾龙冷哼着抬手，拍动两下。

门口一字排开五个保镖，手里都端着乌黑手枪。

“替我干掉一个敌人，金老大事情一笔勾销。”“我不是杀手。”片刻，贾龙挥手，那几个保镖迅速散走，房门还被关上：“你可以走。改天有时间再好好聊聊。我更看重有本事又不看轻自己的朋友。”没有多话，转身开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