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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好不好,这位朋友?

雨声阵阵,周围的灯灭的干净,只有两人头上这盏声控灯还亮着。

陈在野摘下了耳机。

初九两只手直搓个不停,“那个……”

声控灯突然灭了。

初九的话戛然而止。

那两人好像到了冲锋的时刻,木头床吱吱呀呀,如浮萍般站不住脚,随着雨声渐渐飘摇至更远的远方。

初九的脸像煮熟的虾,烫的厉害。

她的房间没有开灯,陈在野耳机上的蓝色提示灯却闪烁个不停,提醒这里还有两个人站着。

她看不清陈在野的脸,却能听到他均匀而强劲的呼吸。

夜色狂乱地穿过窗户,勾勒着少年纯然的身影。他像是一台钟,庄严又凝重。

她感觉到他的视线紧紧盯着她,如咬钩的鱼那样视死如归的坚定,又如狂风扫落叶那样直白露骨的粗犷。

初九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晚风淌过脚边,撩起睡裙轻抚着她的小腿,冰凉,和缓,与灼热的呼吸背道而驰。

一道惊雷劈下,女人的尖叫也跟着消弭。

骤雨将歇,周围终于回归宁静。

初九这才意识到她跟一个陌生男人,面对面站着听完了一段少儿不宜的噪音。

“啪——”

陈在野打了个响指,楼道里的灯又亮起。

他慵懒地抄着裤子口袋,单手撑住门框,垂下的眼睫好似沾了雨水那般氤氲化开。

“你刚刚想说什么?”

初九挠挠头, “没什么,早点睡。”

她回手关门,却被男人按住了门板。

声控灯又灭了。

初九扶着门把手,“我要睡觉了。”

陈在野用肩膀顶着门,“真的不说?”

“抱歉,”初九慢吞吞地咬着字,“我不应该没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就认为你……给你添麻烦了。”

陈在野没有说话。

他后退一步,暗夜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打火机哗地一声响,陈在野的脸被昏黄的火苗打的棱角分明。

他灭了火,吸口烟道:“回去睡觉吧。”他把初九推进屋,又替她带上门。

掉入另一片黑暗的初九,脊背贴紧了门板。

声控灯微弱的光线从门缝里挤进来,生出无数柔软的小触手,扒乱了初九的心房。

她紧紧攥着睡裙的下摆,听着那脚步声在原地踱步,又离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初九突然很想打开门,很想看看那一抹光。

就在她举棋不定之时,脚步声湮灭了,只剩一地寂寥的灯光。

再接着,灯光也没有了。

只剩寂寥,和漫漫长夜。

初九庆幸地、长长地吐了口气。

*

翌日。

初九睡醒的时候,杨春兰已经做好了早饭。

她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外婆。”一张口,声音竟然嘶哑的像土拨鼠。

“呀,”杨春兰忙上前摸摸初九的额头,“你生病了?”

初九感觉鼻子闷闷的,“应该是有点感冒。”

她迷迷糊糊穿上衣服,不下地还好,一下地就开始晕眩了。

“先吃饭吧,吃完了好好休息。”杨春兰给初九盛了碗皮蛋瘦肉粥,又盛了一碗端着往外走。

“外婆,你去哪儿?”初九边刷牙边探头问。

“给隔壁的小陈送碗粥,前几天他帮我装煤气罐把手砸坏了。”

“我去吧,你都一晚上没休息了。”初九擦了把脸。

“也行,你们年纪差不多,应该能聊到一起去。你先吃,我给他温着,吃完了你再去送。”

初九胃口不怎么样,只吃了点粥垫垫肚子,不至于挨饿。

杨春兰监督她吃了感冒药才放她出门。

来到陈在野门口后,初九发觉时间还早,万一他还没起床,粥不就白送了?

她靠着门框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应。

“我就说他起不来这么早,”初九百无聊赖地揪着那张公告纸,“要不我喝了算了……”

“干嘛呢?”

还没嘀咕完,当事人突然出现,吓得初九一个不小心,把那张公告……

揪烂了。

“早上好,”初九忙把撕烂的半张纸藏到身后,又将皮蛋瘦肉粥举到刚洗完澡的陈在野面前,“请你吃早饭。”

陈在野听出她声音有异,“感冒了?”

“嗯,”初九捂着鼻子怕传染给他,“你慢慢喝,我待会儿来拿碗。”

“撕坏了就走?”陈在野抽出她手里的半张纸,又撕掉剩下的一半,合在一起递给初九,“怎么解决?”

初九自知躲不过,“我只是无聊……”

“无聊爱撕纸?”陈在野打开门,眼神幽幽,“那你可以去应聘碎纸机的工作。”

“……既然你要回房间,那我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了!”

初九把碗塞进陈在野怀里,逮住机会往家跑。结果陈在野把纸撇了,揪住她的领子把她拽进了屋里。

“帮我写个新的。”

陈在野从衣柜里拿出A4纸和黑色马克笔,“就写原来的内容。”

“我觉得我的字没有你的好看。”

言下之意就是你自己写也可以。

陈在野晃晃受伤的左手,“写不了。”

初九一脸懵,“你是左撇子?”

“不是,”陈在野脸不红心不跳,“单纯不想写。”

他扯了把椅子坐到初九身边,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喝粥,“写吧,我看着你写。”

看陈在野这么狂妄,初九心上一计,准备跟他开个玩笑。

“你不要看我,”她故意背过身子,“我有写字恐惧症。”

“你上课前会对老师说不要看你吗?”

“我不恐老师,我恐你。”初九笑的人畜无害。

陈在野猜到她想耍小花招,也不催,只慢慢等着。

初九的上半身朝右转了有四十五度。

陈在野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她肉肉的婴儿肥。

她的鼻子长得很精致,鼻头小巧,鼻梁窄而直,鼻尖的位置微微翘起,倒是她软性子上唯一的凸起点了。

陈在野想到蜡笔小新的侧脸。

初九简直是真人版翻版。

陈在野不自觉蒙了层笑意。

初九一撇一捺写的极慢,最后还不忘落下三个重重的感叹号。

“写好了,刚好你也喝完了,把碗给我,”她把公告捂在怀里,“这个我走的时候帮你贴上哈。”

她抢过陈在野的碗,还没走两步,就又被陈在野揪了回去。

一个没拿住,那张纸从她怀里滑了出来。

陈在野弯腰去捡,初九拦也来不及了。

“内有麻风病人,会咬人,已隔离,勿靠近!!!”

陈在野直白地念了出来。

“那什么,”初九皮笑肉不笑,“我……开个玩笑。”

“玩笑?”陈在野很给面子地笑了笑,手上不缓不慢地把那张纸叠成飞机。

“那你看,我要不要写一张‘偷听墙角一把手’的纸条贴在你脑门上?”

“嗯?”他用飞机的尖抵住初九的额头,“好不好,这位朋友?”

一想到因为噪音闹下的误会,初九就心悸,“我还是重新写一张吧。”

这次初九写的很用心,连个标点符号都不敢随便画。

“喏,”她把写好的内容递给陈在野,“这样行了吧?”

“练的楷书?”

纸上的蝇头小楷很是秀丽。

“嗯,”初九搓搓鼻尖,妄图止住不听话的鼻涕,“我回去啦。”

“等会儿,”陈在野从口袋里掏出盒特制感冒药,“报酬。”

初九没接,“我家里有药。”

“这个药效快,”陈在野把药塞进她手里,“一天三次,一次一粒,吃三天。”

他把她送到门口,“走吧。”

初九攥着药盒,刚走出门又回过头来。

“其实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讲。”

她怕陈在野关门便拽住了门把手,险些被夹板挤了手。

陈在野忙收回动作,顺道瞥了眼她的手,看她没有受伤才稍稍松口气。

“对不起!”初九朝着陈在野鞠了个大躬。

他瞥她一眼,“道什么歉?”

“我冤枉了你,虽然已经承认了错误,但我觉得昨晚的道歉不够正式,还是得重新跟你道个歉。”

“对不起,小陈!”

小陈两个字一出口,陈在野差点闪了腰。

“你叫我什么?”

“小陈……啊,”初九捂住嘴,“你不叫小陈?”

“……我只是姓陈,而且,我比你大六岁。”

陈在野的无语溢于言表,初九摸着脖子尬笑两声,“那……”

“对不起,陈哥!”

陈在野:“……”

在初九爆出更雷人的称呼之前,陈在野及时止损,关上了门。

初九硬生生吃了个闭门羹。

陈哥怎么了?她叫错了吗?

陈在野进门后瞥见桌子上的新公告,拿过胶带扯下一截粘在纸上,打开门当着初九的面贴好,再次关上了门。

初九:“……”

他是在含沙射影说她很吵吗?

或许……

她应该问一句他的名字?

但他的态度好像不是很想跟她做朋友的样子……

算了,下次再说吧。

*

接下来的几天,初九没有再见陈在野。

她的感冒来的快去的慢,养了一周左右还是病恹恹的。

好不容易回了点精神,初月的电话又打来了。

初月说她休息了这么多天,也该开始准备高三的功课了。

杨春兰家里没有写字桌,初九只好去116写作业。

停下来开门时,一男一女追逐打闹着跑进了筒子楼。

两人的打扮都很嘻哈,一看就不是庆逢乡的人。

男人率先跑到陈在野门前,使劲敲了敲。

“陈孙!你爷爷我来了!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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