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狗真是好麻烦！

洛玉池连梦里都是狗狗打架，那些凶恶的狗狗们每只都山一般巨大，打得地动山摇，到最后血泊中仅剩一只大黑狗还站着。

洛玉池朝那狗招手，不高兴地发脾气：“我刚才让你停下，没听到吗？”

黑狗低声说了几个字，打雷一般隆隆作响。

洛玉池有点害怕，强撑着不后退，大声喝止道：“坐下！不许那么大声跟我说话！”

狗却不听话，猛地朝他飞扑过来。

娇小白皙的少年被大黑狗完全笼罩，只剩下手臂和半张脸露在外头，惶然无措地惊呼和求救，却还是被一点点拆吃入腹。

他这才想起，刚刚大狗是在说——

“饿……好饿……”

寝床上，小少爷双眼紧闭皱着眉哼唧，显而易见是魇着了。

石毅连忙喊他：“少爷？少爷醒醒！少……”

啪！

重重的巴掌把他后半个字打了回去，石毅摸着自己的脸，愣愣地看着洛玉池。

洛玉池愤怒道：“不听话的狗东西！！！”

石毅：……？

阿恕捧着洗漱的巾盆杯盏从他身边经过，给主子洗脸擦手漱口一起呵成，最后往他嘴里喂了片嫩绿的薄荷叶。

洛玉池彻底清醒，呸呸呸往杯子里吐薄荷。

阿恕柔声问：“主子做了什么梦？”

梦境褪色太快，洛玉池想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说：“好像是被狗咬了？”

石大狗跪坐在他脚边，幽幽地仰头看过来，脸上是通红的巴掌印。

洛玉池心虚地挪开视线，却还是能感觉到他那犹如实质的目光，索性瞪了回去，凶巴巴地说：“我承认是我不对行了吧？你去库里看一看，想要什么自己拿。”

石毅从来没想过能从他口中听到这种话，以为自己在做梦。

看他这副表情，洛玉池更恼了：“干嘛？难不成你还想打回来？刚刚那一巴掌打得我手疼死了，我都没有怪你！”

他把掌心摊开，委委屈屈地给石毅看他红彤彤的手心。

卫乘风拿来热鸡蛋给小少爷敷手心，趁机问：“主子干嘛道歉？”

洛玉池烦躁地答道：“他又没做错什么，要是这次我因为他把我从噩梦中喊醒而随意打骂他，下回谁还愿意喊醒我？”

卫乘风怔住，久久不能回神。

他的视线太过灼热，洛玉池皱着眉抬眼看他，凶巴巴地问：“干嘛？”

卫乘风想，原来你是这样的，我竟误会了你那么久，还打曾打伤你好几次。

他有点哽咽，轻声说：“主子是个好人。”

话音才落，一个剥了壳的嫩鸡蛋砸到他脸上，洛小少爷超凶地说：“你骂谁是好人？”

卫乘风：……？？？

洛玉池冷哼道：“做好人既吃亏又傻，我才不要做好人呢，你要是再这么说，我可要重重罚你了！”

他凶巴巴的，却像是只小绵羊在说：嗷呜，我要吃人！

卫乘风突然想笑，也真的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个彻底。

所有他曾经以为是好人的都变了张嘴脸，反而他最厌恶的宿敌纯善至极，上天难道是罚他前半辈子过得太糊涂才让他经历这一切吗？

卫乘风不知道。

但他知道，从此以后无论洛玉池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听从。

首先，从做好一个下人的本分开始。

卫乘风想了想，恭敬地低下头，说：“主子，近日宫中有些关于您的传言，您要不要听？”

他觉得这事有必要告诉洛玉池，毕竟传闻已经从洛玉池上了许敛之变成洛玉池上了石毅跟他，现如今甚至有人说洛玉池宫里好看的太监都被他搞过。

简直虚假得丧心病狂，但有人信。

洛玉池却倔犟道：“不听。”

他摩拳擦掌，兴致勃勃地说：“今天我就去逮许敛之那个贱骨头，到时候直接问他！”

卫乘风有种不祥的预感。

下午，预感成真。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洛玉池在众目睽睽之下用麻袋把许敛之从国子监扛到了玉星宫。

卫乘风看着麻袋眼前一黑，颤声问：“主子不考虑干坏事时躲着点别人吗？”

对你那黑成漆的名声好一点啊！

洛玉池深深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瞪着他：“你才干坏事呢，我这是报仇，报仇当然要光明正大！”

卫乘风：“您不跟太子殿下解释几句吗？”

人家都追到玉星宫了……

洛玉池嫌弃不已：“得了吧，就他那脑子，解释了他也听不懂。”

卫乘风沉默了一下，突然问：“……您当年跟卫公子吵架从不解释，也是因为嫌他笨听不懂吗？”

说完他就忐忑了起来，嫌自己莽撞。

洛玉池却没多想，毫不犹豫地回答：“不呀，我弄死了他的兵将，他想报仇理所当然，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对于他来说那些兵将当然是恶人，但卫乘风又不知道，对于卫乘风来说那些人是有功之臣，是他的长辈、兄弟，为兄弟报仇有什么不对？

卫乘风呼吸都停住了，喃喃：“您不怪他……”

洛玉池唉声叹气：“人都死了有什么好怪的，我情愿他冒出来跟我打架。”

说完，他踹了麻袋里的许敛之一脚。

“要是姓卫的还在，我才懒得搭理许敛之，姓许的只会背后使阴招，烦死了！”

卫乘风怔怔地想：原来他以为我死了……

死了好。

死了的卫乘风在洛玉池心里永远是老样子，不会变成奴颜媚骨的太监阿恕。

许敛之一直没吭声，听到洛玉池提起他，他才在麻袋里面闷闷地开口：“洛四哥哥误会敛之了，敛之从未……”

“从未说过我的坏话，是吧？”

洛玉池嘲讽道：“你也就不经意地把伤口露给别人看，然后解释洛四哥哥没欺负你，不要怪洛四哥哥，对不对？”

他把麻袋打开，露出跪坐在里面楚楚可怜的小少年。

许敛之衣服皱巴巴，发冠歪到一边，看起来狼狈极了，脸上的表情仓皇无措，像是受了天大的污蔑却不知该怎么解释。

洛玉池接着说：“然后那些大傻子就会觉得我又在无理取闹，不去思考你为什么挨打。”

许敛之并不否认，小声唤道：“洛四哥哥……”

“别喊哥哥，恶心死了！”洛玉池手上缠着鞭子，冷声道：“阿恕，把他裤子脱下来。”

许敛之惊慌失措：“洛四哥哥不要！”

他这回挣扎得格外厉害，阿恕几乎要拽不住他，洛玉池皱了皱眉，摆摆手让阿恕下去。

卫乘风跟许敛之同时松了口气。

一个是不想在卫乘风面前丢脸，另一个是怕自己身份暴露。

等卫乘风走远，许敛之才委委屈屈地说：“哥哥要是想敛之了，直接喊敛之过来就好，何必用麻袋套？”

洛玉池挑眉嘲讽他：“怎么，我喊你过来挨打你会乖乖过来？”

“我会不会乖，洛四哥哥还不清楚吗？”许敛之暧昧地说着，主动把衣摆掀起来，软声道：“只要哥哥能消气，敛之什么都愿意做。”

他脸色绯红，看起来还有几分羞涩。

洛玉池却只觉得恶心，鞭子拿在手上扔也不是打也不是，烦躁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许敛之轻笑：“洛四哥哥那么聪明，猜不出来吗？”

猜得出来。

洛玉池当然猜得出来。

许敛之就是个烂人，初见时这孩子在被他的兄长们欺负，洛玉池救了这人一把，从此被缠着哥哥长哥哥短地喊。

刚开始他还觉得挺新鲜，很喜欢这个弟弟，后来才发现许敛之就是个阴间玩意儿。

明面上受欺负的是许敛之，但那些欺负过他的兄长，有一个算一个，几年间要么死要么残，要么生不如死，也有的是被赶出许家从此不知所踪。

洛玉池发现许敛之真面目之后原地绝交，当时还骂了好几声恶心、晦气。

许敛之不仅不生气，反而缠他缠得更紧了。

这阴间玩意儿所有行为都只有一个目的，但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因为——

洛玉池捏住他的下巴，阴恻恻地问：“你就这么喜欢我？不能被我喜欢，就要做我最讨厌的人？”

许敛之眨了眨眼睛，问：“做宿敌不好吗？”

“哥哥喜欢的人很多，讨厌的却就那么几个，当初卫乘风还在的时候，你眼里心里只有他，都不肯多看我一眼……”

他哀怨地说着，声音大了起来：“卫乘风就这么好？你到现在还惦记着，还带在身……”

门口，卫乘风的心都提了起来。

好在洛玉池没等许敛之说完，就更大声地回怼道：“当然！卫乘风比你好一万倍，长得比你好看脾气也比你好，人家做事光明正大问心无愧，你除了耍阴招还会什么？”

这回，卫乘风的心彻底无法平静，砰砰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卫乘风……好一万倍……光明正大问心无愧……

在洛玉池眼里，他居然这么好？

自进宫以来，卫乘风第一次因为高兴而嘴角疯狂上扬，眼睛里的光芒大亮，激动得不能自已。

屋里的两人还在互怼。

洛玉池深知跟许敛之说不通，索性给了他一鞭子，扬声道：“我说过，你污蔑我什么我就让什么成真，说吧，你个贱骨头又背着我干什么了？”

屋里忽然没了声音，像是有人难以启齿。

久久没等到回答，洛玉池生出几分微妙的不安感，凶巴巴地问：“上次被我打屁股你都没这样，这次到底干嘛了？”

许敛之小小声说：“他们都以为、以为……”

洛玉池：“什么？”

许敛之声音更低了，羞涩道：“都以为哥哥你喜欢男人，上次在香云宫跟我……”

洛玉池：？？？？

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他不可置信道：“我怎么可能喜欢你这种人？他们传谣言的时候就不考虑一下我的喜好吗？”

洛四哥哥怎么没反驳前半句？

许敛之发现盲点：“所以你真的喜欢男人？”

他后退几步，突然慌乱。

虽然许小公子确实喜欢他的洛哥哥，但无论男人的屁股还是让男人动他的屁股，他都没什么兴趣，传这谣言只是故意惹怒洛玉池罢了。

就连主动掀衣摆，也不过是知道他主动时洛玉池反而会觉得无趣。

但如果洛四哥哥对枕边人很好……

许敛之后退的脚步停住，重新往前几步，羞答答地问：“您要让这事也成真吗？”

洛玉池：！！！！

“你走开！”他慌乱极了，几乎是避瘟神一般后退几步，忽然扬声说：“太子殿下您都听到了，是他自己讨打！”

许敛之骤然僵住：“太子？”

不，一定是假的，洛玉池从不放太子进玉星宫。

可就算他再不可置信，太子殿下也迈着大步阴着脸迈了进来，失望地看着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许敛之被套麻袋后，他立刻就追了过来，却被拦在玉星宫外。

洛玉池深受父皇宠爱，只要他不愿意，哪怕贵为太子也要在外面等着，根本没办法进去救人。

但今日有所不同。

那名叫石毅的仆人出来迎他，说只要他在旁边的小门房里安安静静地待上半个时辰，从此以后洛玉池就再也不找许敛之的麻烦。

许敛之虽然才十四，却帮太子良多，有他出主意太子才不总被父皇责罚，偶尔还能得到几句夸赞。

所以，无论如何太子都不能失去许敛之。

可他万万没想到……

深呼吸一口气，太子殿下到底还是没说出什么重话，只是阴着脸瞪他：“跟我回太子行宫！”

许敛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洛玉池却看也没看他一眼，甚至没什么“终于出气了”的爽感，只觉得全身不舒服。

“来人，我要去沐浴！”他大声说。

石毅跟卫乘风一起跟上，两个人都有点走神，心里想的东西差不多。

洛玉池气呼呼地抱怨：“你们听到了吗？你们听到了吗？许敛之居然想让我上他，太可怕了，我可对男人屁股一点兴趣都没有！”

是的，你对男人屁股没兴趣。

石毅盯着他的屁股想：你不想搞别人屁股，因为你想让别人搞你的屁股。

卫乘风注意到他的目光，皱着眉加快速度，挡住石毅的视线，冷笑道：“下贱！”

石毅的声音也轻轻的，嘲讽道：“呵，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