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电闪雷鸣,下了好大一阵雨。
洛玉池以前不怕打雷,重生之后却总怕老天收走他这个妖孽,苍白着小脸直往石毅怀里钻,鸦羽般纤长的睫毛湿漉漉。
半梦半醒之间,他以为自己还身处于前世,哭唧唧地对石毅说:“我冷,你抱紧我……”
石毅心疼得厉害,一晚上没舍得动弹。
结果第二天日头晴好,小少爷被热出满身汗,还没醒就抬脚把他踹下了床。
石毅扑通落地,被踹懵了。
洛玉池闭着眼睛发脾气:“蠢东西!谁允许你上床的?!”
当然是少爷你啊……
石毅晚上没睡,整个人熬得晕乎乎,胳膊腿也酸麻僵硬,一时半会儿居然没能爬起来。
卫乘风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绕过去,拿着浸了温水的巾帕给洛玉池擦手擦脚,又掐了嫩生生的薄荷叶喂进洛玉池口中。
洛玉池含着嫩薄荷,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瞪阿恕。
阿恕柔声问:“主子可要沐浴?”
这一身的热汗黏糊糊的,确实睡不舒服,洛玉池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换上宽大的衣袍跟阿恕一起去浴池。
他从石毅身上跨过去,压根没往地上多看一眼。
石毅眼睁睁看着他跟卫乘风走出房门,连忙一瘸一拐地跟上去。
“少爷,我帮您洗!”他说。
洛玉池嫌弃道:“就你那毛手毛脚的,算了吧。阿恕,等会儿教教石毅怎么伺候人,他没学过这个。”
卫乘风沉声道:“是。”
他提线木偶般听话,眼睛里没了光泽,仿佛昨夜那场大雨淋化了他的傲骨,让他变成乖顺的奴隶。
反正他本来就是奴隶,还是最低等鄙贱那种。
洛玉池莹白漂亮的肩膀已经不能引起他的波动,少年那挺翘的臀部跟蛰伏的性/器,也无法再让他生出多余的想法。
他这么个没用的太监哪配胡思乱想?
石毅却瞪大了眼睛,已经惊呆了。
竟有这种好事?
洛玉池张开手臂,并不在乎自己赤裸的身体落入了谁的眼中,甚至为石毅直白的痴迷眼神感到得意,微挑眉头斜瞥过去一眼。
“好看吗?”他问。
石毅喉结动了动,连忙挪开视线,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好看。”
洛玉池哼了一声:“那就看仔细些,好好跟阿恕学怎么伺候我,别再像以前那样笨手笨脚的,带出去我都嫌丢人。”
石毅只好把视线挪回去,看着小少爷走进浴池,也看着阿恕手持雪白巾帕从少年圆润的肩头滑下,顺着弧度优美的脊线游移至可爱的腰窝。
他正是火气旺盛的时候,昨晚就硬了大半夜,现在更是无法自持,眼睛都快憋红了。
“让我来吧,少爷。”他哑声道。
卫乘风手上动作一顿,听到洛玉池让他退下,就顺从地将巾子递给石毅,在浴池边安静跪坐。
池中,石毅笨拙地为少爷擦身,呼吸都快要忘记了,眼里只有白嫩柔软的每一寸肌肤,擦洛玉池胸口的时候嘴巴里干得厉害,总想把小少爷身上的水珠吮来解渴。
他比洛玉池高出小半头,脊背也更宽厚一些,已经几近成熟,却还带着几分少年的青涩气息,炙热的爱欲在他眼中绽放,浓重的侵略感喷薄欲出,几乎要把洛玉池整个拢住。
而他也确实有这种资本,胯间轻薄的布料被顶出个傲人的鼓包,正不知廉耻地张扬着。
卫乘风收回视线,眸中翻涌着幽暗的痛苦。
如果连伺候洛玉池的资格都没有,那他还有什么用处?
…………
“听说没有?洛玉池进宫特意带了个仆人!”
一大早,国子监就热闹了起来。
按理说这没什么奇怪的,伴读们带小厮带书童都是常事,甚至有人自带厨子,许敛之都带了个侍卫呢。
但谁都知道,洛玉池曾包下风月坊的男头牌且七天七夜没出门,前不久还把许敛之弄出了一身暧昧的红痕,具体发生了什么许小少爷不肯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种情况下,洛玉池特意带男人进宫这事就显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众人交换着视线,彼此之间挤眉弄眼。
兰君娇媚,许敛之清丽,现在又带了个孔武有力的英俊仆人……洛小少爷这口味挺杂啊?
洛玉池被他们看的莫名其妙,眉头一皱就去瞪许敛之:“姓许的,你又背着我干嘛了?”
无论发生了什么,怪许敛之准没错!
许敛之吓得一哆嗦,彷徨无措地扭头看他,微红着眼圈弱弱地喊:“洛四哥哥……”
之前卫乘风还会为许敛之鸣不平,这会儿却彻底失了仅剩的少年意气,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他连自救都做不到,哪有资格同情别人?
“傻子才做你哥!”洛玉池冷笑:“我早说了,我这人最讨厌别人污蔑我,谁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就偏要把那事变成真的!”
他凉凉地问:“你个贱骨头又诬陷我什么了?”
“洛!玉!池!”
这话太难听,太子殿下忍无可忍,啪地拍向桌子:“你若再这么欺辱敛之,我就……”
洛玉池抢答:“你就干嘛?找爹告状?”
石毅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太子殿下阴着脸骂道:“世间唯女人和小人难养,圣人诚不欺我!”
洛玉池不爱跟太子殿下吵架,很没意思,就扭头去瞪石毅:“笑什么笑,本少爷你也敢取笑?滚出去跪着!”
石毅笑不出来了,僵着脸在众目睽睽下跪了一下午。
等放学时学生们挨个出去,每个都要饶有兴致地看他好几眼,石毅脸都丢尽了,低着头委屈得厉害。
他舍不得像以前那样在心里骂洛玉池,就狠狠骂自己,问自己干嘛非喜欢这么个坏东西?
卫乘风却震惊不已。
他以为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自己惊讶的,以现在却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回想并琢磨刚刚发生的事,无论怎么看,洛玉池都是在保护石毅!
洛玉池这种阴狠毒辣漠视人命的家伙,居然也会保护别人吗?
他忍不住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洛玉池将他带到摘星宫,罚跪禁食是家常便饭,却也认真教他如何在宫中生存,从未随意打杀过宫婢,仿佛他那些坏名声都是假的。
可他确实见过洛玉池阴狠毒辣的那一面。
那时他刚从边疆回来,老将叔叔们出门玩,八个里回来五个,说是那仨招惹了洛家的小少爷。
卫乘风连忙找过去,只收到血迹斑斑的三具尸体,其中一具甚至是在他眼前断的气。
他怒不可遏,质问洛玉池凭什么杀人。
洛玉池皱着眉,不耐烦的表情跟现在如出一辙,轻飘飘道:“他脏了我的眼睛,污了我的耳朵!”
卫乘风那时气得厉害,要不是有侍卫拦着,他肯定当场就要对洛玉池动手。
洛玉池被他吓了一跳,既生气又委屈地问:“他们调戏我,说要让我做他们的娈童,这难道不够他们死个几百遍吗?”
“就为这个?”卫乘风难过得几乎要哭出来,指着老将叔叔们的尸体哽咽道:“你知道他们保家卫国,杀过多少狄戎、救过多少百姓吗?”
调戏别人固然有错,但只是调戏而已,这可是三条护国有功的老将性命啊!
他们抛头颅洒热血,就换来这种结局?
小少爷死不认错,仰着脑袋硬要跟他吵:“救过人就可以杀人吗?救过人就可以欺负别人家孩子吗?”
洛小少爷振振有词:“别人家孩子也都是爹娘的娇宝贝啊,别人家孩子受苦家里人也都会心疼的,他们欺负人就活该受罚!”
卫乘风觉得洛玉池话里的“别人家孩子”指他自己,愤怒地想一直都是你欺负别人,哪有人敢欺负你?
从此,两人就结下了死仇。
可几年之后的现在,卫乘风却注意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洛玉池说老将们污了他的眼睛、脏了他的耳朵,若被调戏几句是“脏了耳朵”,那“污了眼睛”是指什么?
抱着试一试的心思,夜里他去找了石毅。
“两年前。”他压低声音问道:“两年前洛玉池曾命人打死三名老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石毅当然知道。
但他并不想告诉卫乘风,毕竟当年小少爷特意下令不许石磊告诉任何人。
卫乘风从他表情里猜出了什么,忽然开口:“主子今天罚跪是为了救你,你那一声笑必定得罪太子,他先罚你,太子就不能再追究此事。”
石毅一愣,琢磨了一下这话的意思,嘴角弧度飘得几乎要按不下去,眼睛发亮地追问:“真的?”
卫乘风静静看着他,不吭声。
石毅轻咳一声,严肃地对卫乘风拱手:“多谢卫公子提醒,当年的事我知道些内情。”
两年前洛玉池才十四岁,身量和模样都比现在稚嫩,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也比现在大,娇嫩可爱得引人垂涎。
所以那日,洛玉池确实被三名老将调笑了几句。
不过跟他对外的借口不一样,老将们没蠢到招惹他这种小少爷,只是彼此间小声聊了几句,说这少爷真嫩,比他们刚刚玩的俩小童好看。
又抱怨说那俩小童不如窑子里调教出的乖软,哭得差点把路人招来,等会儿再玩得把嘴赌严实。
说完这话,三人醉醺醺地往小巷子里走。
洛玉池品出几分不对劲,命令石磊带着他跟上去,在破屋里看到生死不明的两个小童,大的约莫七八岁,小的才四五岁。
其中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也奄奄一息。
石毅努力回想当年大哥告诉他的东西,大多已经记不清了,但其中几句犹在耳边。
“少爷说世人的嘴毒得很,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活着的那孩子也要死在别人的嘴巴里了。”
所以他把全部罪责揽下来,被关进牢里都没有说实话,任由所有人误会和指责。
反正他名声本来就差,再差一点也无妨。
原来是这样……
卫乘风怔怔地走神,洛玉池说过的话在他耳边回响,一声比一声清晰。
「救过人就可以杀人吗?救过人就可以欺负别人家孩子吗?」
「别人家孩子也都是娘的娇宝贝啊,别人家孩子受苦受伤家里人也都会心疼的,他们欺负人就活该受罚!」
原来这才是一切的真相,原来是他识人不清……
前几天卫乘风满心绝望,心想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世间没什么值得他在意的,他不该再把自己当人看,尊严和廉耻心都是没用的破烂玩意儿,理应丢弃。
现在羞耻感却垂死挣扎,非要大声告诉他:看,卫乘风你还可以更丢人一点!
他以为自己代表正义,但在洛玉池看来……
卫乘风眼前一黑,不敢想象自己当时替老将们报仇的行为在洛玉池眼里代表什么,也没脸回想自己对洛玉池的那些拳脚相加。
他颤声问:“那他欺凌弱小、谩骂老者、抢别人老婆那些事……”
“不清楚。”石毅想了想,说:“不过少爷院里连通房都没有,他看着什么都懂,实际上还是个初哥儿呢。”
卫乘风震惊不已:“他不是包了兰君七天七夜?”
“只三四天而已,况且他只是去……”
石毅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想起眼前这位的身份,脸色凉了下来,防备道:“关你什么事?打听这个做什么?”
卫乘风本想说出近日传闻,但他也看石毅不顺眼,就冷声反问:“做下人的难道不能关心主子?”
石毅意有所指:“你最好真记得自己是下人。”
卫乘风冷嘲热讽:“我当然记得,但有些人连下人都做不好,刚进宫就让主子为难,简直愚不可及!”
石毅反唇相讥:“有些人学做下人倒快,说不定是天生贱种!”
原本还算和睦的气愤瞬间消却,两人相互怒视,谁都不肯退让半步,
一个说你笨手笨脚不懂怎么伺候人,不如出去门口守着,省得再像今天一样,大清早就惹怒主子。
另一个说少爷离不开我,晚上做噩梦需要我陪床,你个外人留下也没用,还不快滚?!
争执之中,两人都没发现争吵的中心已经醒来。
洛玉池捂着耳朵,怨气十足地盯着他们,好一会儿都不见停,终于忍不住阴恻恻道:“你们俩都给我滚!”
“麻溜滚,立刻滚,马不停蹄地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