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电闪雷鸣。
雨幕在黑夜中不断的冲刷着城市里的罪恶,幽黄昏暗的路灯下,一辆黑色的本田疾驰而过,溅起了半人高的水漩。
紧跟其后的霸道划破了一路的寂静,连带着鸣笛破空都显得格外悠扬,循着那辆本田的车辙印再度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随着吱呀一声刺耳的声响,前方飞速行驶的本田径直打滑错了道,刹车尾灯亮了不过一瞬就听到了油门的轰响。
“跟上,今儿绝不能放过他。”
宗政屿看着前面那如同亡命徒般逃窜的车辆,抬手摁开了对讲机,神色森冷:“**高架第二出口,堵人!”
轮毂飞快的转动着,泥渍接二连三高速打在车底盘上,接连两道尾灯在雨夜中穿行,但车里的人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司机老李接连踩下了好几次刹车却依旧没有减速的迹象,就连扣动电子手刹都没有任何的效果,一个极度阴冷的答案在脑海中盘旋着。
“屿……屿哥,刹车线好像被人剪了。”老李的额头上骤然冒出了冷汗,就连说话都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颤抖:“前面是险道……”
后车座的青年猛地睁开眼,抬眸朝着后视镜看去,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上来了一辆白色的SUV。晃眼的远光灯直直的照着,经后视镜的照射看不清前路。
后车杀人的想法昭然若揭。
这前后夹击的架势,看来是铁了心要将他的命给留下了。
“贴护栏减速。”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老李狠狠地点了点头,双手用力攥紧方向盘往高速护栏靠去:“屿哥,坐稳。”
车身跟栏杆发生剧烈的摩擦,即使没有引擎的轰鸣,仍旧在这湿滑的雨夜里擦出了花火。
老李死咬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控着方向盘。
车身剧烈的抖动着,宗政屿接连几次撞上了前座,破裂的车窗玻璃茬子飞溅到他的脸上,留下一道道浅显的伤口,手中紧紧的握着对讲机,:“今晚这事不许跟父亲说。”
撂下这话后,猛地关上了对讲机的电源,顺着破裂的窗户丢了出去。
“屿哥,咱不会今天把命交代在这儿吧,够窝囊的。”
宗政屿动作利落地从后车座跻身副驾驶,从车座下摸出了一把左轮,动作熟稔的上膛,脸上沾染着的血迹让他看起来好似从地狱归来的恶魔:“死在这的人绝不是我。”
身后的白色SUV猛然提速撞了上来,强烈的推背感直让宗政屿发出了一声闷哼,而后转身在强光的照射下接连砰砰几枪。`
“吱——”
白色SUV的车身骤然侧塌,轮胎竟是被打爆了。
尖锐的刹车声响在雨夜里显得那样惊心动魄,好似亡魂在地狱中的吼叫,直让人心尖一颤。
“去沙坑!”
避险车道的路标骤然间出现在路面上,几乎是下意识的,老李猛地把方向盘朝着左方打死,直直地埋头冲进避险沙坑。
车身猛然下陷,把那头横冲直撞的猛兽拦了下来。
……
皇朝海岸。
舞池内动感的音乐倾洒着。
时不时变换的彩灯放肆舔舐着所有人裸露在外的皮肤。
流畅而美好的酮体随着DJ强劲的旋律舞动着,红金掺杂的手抛纸更是一度将气氛推上了高潮。
“嘭!”酒瓶兜头砸下。
黏腻的猩红液体顺着男人的脸颊流了下来,血液混杂着红酒压根分辨不出彼此,摇摇晃晃几秒后仍旧踉跄倒地。
砸人的裴无咎一脸淡漠地坐在沙发上,修长有力的指节轻轻捏着酒杯,在众人的注视下轻轻摇晃着里面的液体。仿佛匍匐在地的那个男人是个微不可察的蝼蚁,压根无法入他的眼。
“别挡路。”
裴无咎的嘴唇微启,眼神中却闪过一道极冷的光。
极致简约的衬衫将他的身形衬得格外性感,哪怕置身于如此哄闹的舞厅内仍旧保持着最为雅致的模样——如果忽略他身边站着的这些保镖的话。
“裴爷,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倒地的男人挣扎道。
裴无咎神情漠然的往前倾了倾身,手肘撑在了腿上,如此具有挑逗性的动作在他身上却看不出任何的情色,反而是极具的压迫感。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眸色透漏着讥讽:“我裴无咎做事从来不留后路,你该不会是认为我会让你安然无恙的回去吧?”
裴无咎起身缓行几步后,轻拽西裤蹲在了那匍匐在地的男人跟前,将手中的酒杯送了到了他的嘴边。
“喝。”
那是不容拒绝的举动,被钳制住下巴的男人连吞咽都觉得困难,却在对上裴无咎那张笑的深刻的脸时,呼吸滞了一瞬。
那是一张漂亮到极致的脸,无论看了多少遍都会为之出神。
而裴无咎最讨厌的就是这样带有侵略性的眼神。
“处理干净。”
这句话刚一撂下,匍匐在地上的男人却猛地回过神来,连滚带爬的追赶裴无咎的背影,拼尽全力拽住了他的裤脚。
“裴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动屿少,不该伙同韩家那帮老东西给您下绊子,我真的错了。”
裴无咎的脚步微顿,而后毫不客气的提脚踹到了那人的肩膀上,甚至没给他起身的机会,借着半身的气力压了过去。擦得锃亮的皮鞋踩在男人的胸上,眼神中满是暴虐。
“你还动了我儿子?”
躺在地上的男人猛地挣扎起来。
原来裴无咎还不知道?!那他接下来会对自己做什么?!!
裴无咎冷眼瞧那人的反应,欣赏够了他眼底的挣扎和绝望后才冷嗤一声交代:
“把人交给阿屿,让他处理。”
当年外界都说裴家的新任掌权者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老裴总出事之后,多少人想从裴无咎这里分一杯羹,无一例外被收拾了个彻底。
这几年的他的行为收敛了许多,竟让他们忘了,当年的裴无咎不过才刚成年就从老爷子手里夺了权,更让一众兄弟闭了嘴。
经过了十几年的沉淀,倒也装的像正儿八经的商人模样了。
裴无咎临近出门前却顿住了脚步,单手整了整衣衫,眼神睨着身后的王扬开口:
“顺便去查查阿屿今晚出什么事了,他要是真伤筋动骨了,你这皇朝海岸就换个老板吧,你这长辈怎么看的孩子。”
王扬并不做声,反而是一副讪讪的模样,不住地在心中暗忖:还孩子呢,都成年俩月了,也就在你眼里他还算得上是个孩子。
但这话可不敢说出口。
宗政屿临近医院前还特意打来电话,千叮咛万嘱咐绝不能让裴爷知道今晚的事,哪成想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
又不能直接把情绪堆到裴爷的身上,王扬也只能恶狠狠地朝匍匐在地面上的男人踹了一脚。
没得到回应的裴无咎眉头不过轻轻一皱,当即就明白过来,将王扬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紧接着冷笑出了声。
“行啊,这事儿你比我知道的还早。”
“裴爷……我”
裴无咎紧了紧后槽牙,面上的担忧尽数散去,重新换上了以往那副高冷逼仄的模样,哪怕仅仅只是一个眼神扫过来,都足以称得上震慑。
半晌后才施舍般的开了口,打破了这如同冰碴一般的氛围,只是那感觉像是又将人扯进了地狱。
“还有精力跟你通气,看来是没什么大事。”
王扬把头低的死紧,背地里却把宗政屿这臭小子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对上裴无咎的视线也只能咬了咬牙:
“裴爷,阿屿这孩子你是知道的,他向来懂事,这也是不想让你担心他。”
“懂事?那混账东西现在在哪儿?让他给我滚回来。”
王扬微微抬头瞥了一眼盛怒中的老板,随后又瞥了一眼,在得罪小少爷和裴爷之间果断地做出了抉择。
“裴爷,屿少今晚可能滚不回来。”
王扬口中那个滚不回来的青年,此刻正死咬着牙关躺坐在诊疗室里。
面对那堂而皇之要命的圈套,宗政屿都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此刻却像是彻底换了个人,就连脸上的肌肉都有着轻微的颤抖,只因手机上那如同催命般的信息。
【扬叔:裴爷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别忘了装的惨一点。】
这一看就是把自己卖了个彻底。
“哟,咱们屿少还有心思玩手机呢?”
裴无咎刚一踹开病房的门,看见的就是宗政屿这惨淡模样,但至少胳膊腿儿还是全乎的,担忧隐匿下去后便只剩愤怒。
他盯着宗政屿那张挂了彩的脸反手就是一巴掌。
“能耐了啊,封锁消息还封到我头上来了。怎么着,过两年是不是要逼着我退位让贤了?”
皮肉上的疼痛火辣辣的漾起来,宗政屿的心口泛起丝丝缕缕的酥麻,他看着裴无咎因为用力打他而泛出红的指腹,下意识地用舌尖顶了顶发烫的腮帮子,着实渴得厉害。
“说话!”
青年猛地抬起头来,眸中的紧张一闪而过,随后更是在眼尾挂上了一丝偏执疯狂,只是他隐藏的很好。
“父亲,我不是。”
宗政屿眉眼低垂着,架在脸上的那副半包眼镜更显得他斯文了不少,说出口的话更是带着委屈。
饶是谁看见他这一副战损美人的姿态都不会有责怪的心思。
见着自己的示弱起了点效用,宗政屿更是顺杆爬:
“我错了,我当时只是急糊涂了。心里盘算着万一他们的目标是你,就为了让我引你过来,我……”
顶上心头的火气愣是被宗政屿这三言两语给磨了个干干净净,毕竟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哪怕不是亲生的也舍不得真朝他发火。
这孩子他爸是自己最为得力的下属,夺权的时候一次意外让他送了命,打那之后裴无咎就把他的孩子养在了自己的名下。
那可是救命的恩情,就算把孩子养大,他仍嫌不够。
“老李呢,他不是贴身保护你的吗?”
既然自己养大的孩子舍不得下手,总得有个出气的人。
青年猛地坐起身子,甚至连手背上扎着的针都没来得及顾及,骤然攥上了裴无咎的衣袖。
青年那修长有力的指节白净的很,紧紧攥在黑色的西服上,有一种清冷淡漠的美感,直让裴无咎出神了片刻。
下一秒,宗政屿的手就被掰开。
他并不习惯别人触碰他,哪怕是最为亲近的人都不可以。
青年的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受伤。
“父亲,今天这事是我判断失误,不关老李的事。”稍作停顿后把眉眼垂地更低,“老李为了保护我,现在还昏迷着呢。”
因为方才的用力,针尖已经深深地扎进了皮肉里,药液也随着注射进了皮肤。宗政屿的皮肤本就白皙,突如其来的青紫在他的手背上更为骇人。
裴无咎倒是还想说些什么,此刻也全然压了下去,按了铃叫护士给他重新扎针。
“行了,我也没说责罚他,你跟着较什么劲。”男人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心疼。
这小子现如今这般青涩的模样就能称得上是勾人,更别说是以后长开了,那得祸害多少小姑娘。
“还疼不疼?”
宗政屿的神情骤然放松了下来,确定裴无咎真的不生气了才敢开口回应:“我要说疼的话,父亲今晚陪我吗?”
“你小子还真是会顺杆爬。”裴无咎虽然这样说,却还是点了点头:“睡吧,我今晚在这陪你。”
看着自家儿子心满意足的躺下去阖上眼,裴无咎的脸上这才有了些许的笑意,他家儿子最懂事的让人心疼。就算他今晚意图瞒过自己,也是为自己着想。
这儿子真没白养。
“咚咚咚”
病房的门被轻轻叩响,扰乱了裴无咎的心绪,下意识地瞧着自家儿子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才放心的起身出门。
随着病房门咔嚓一声关严,原本躺在病床上应该陷入熟睡的宗政屿却猛地睁开了眼。
病房里只点了一盏呼吸灯,忽明忽暗的光线照射到他的脸上显得整个人格外深邃。没有眼镜的束缚,那股萦绕在他身上那股温润的气息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冽。
他动作轻缓地从枕头下摸出了手机,神色冰冷的按下拨号键,直至对面接通后又猛地挂断。
对面很快发来两个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