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妈，好朋友，民间对这东西的俗称向来很有创造性。

我通过网络论坛至少也是了解了一二的。

只是，没想到我会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用上这些知识。

“不……不能吹风扇啊。”我结巴地有一次重复了旻薇的决定。

然后感受了下自己发烫的耳朵，连忙补多了一句。

“那，那赶紧喝多点热水。”

“你就是那种女朋友不舒服就只会让她多喝热水的类型么……呃……”明明很不舒服的样子，但是余雨这家伙还是吐槽了我两句，最后还是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大概是真的难受……

靓女，我也不是你男朋友啊……我只是没话找话想不要那么尴尬而已，您就不能理解下我么~

噗嗤。

平时明明很冷清秋但是莫名笑点很低的旻薇小姐果不其然又笑出了声。

大概是多喝热水这个梗在当下实在太过火热吧。

“其实最好是吃点巧克力红糖水之类的，应该很快就能缓解。”笑完过后的旻薇倒也还是说多了两句。

“是是是，我这就记下来，等我未来什么时候能幸运地遇上一个女朋友，我就给她吃巧克力和红糖水。”

“凭你的多喝热水，你很有可能处于并将长期处于单身阶段。”旻薇还未完全收起笑容，话却说得挺认真。

“要你们管……”

没有女朋友怎么了？

谁规定高中就一定要谈恋爱的？谁规定十几二十多的家伙就一定要交男女朋友的？这是社会的枷锁，陋习！我们作为新时代的新少年就应该摒弃这些古老的做法，遵循八荣八耻，立足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谁谈恋爱谁是狗！

当然，这些话我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以免她们对我的差印象更进一步……

“对了，我们几个人的申请书应该都交上去了，那个什么宣传部什么时候需要我们过去报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一次缓过来的余雨开始和旻薇说起了话。

“不太清楚，至少也得等这几天结束军训吧，到时我去问问温老师。”

“没想到还没正式上课，就已经决定好了未来的社团。宣传部啊，突然有些好奇这社团究竟是干嘛的。”余雨一旦能缓过来，那玩味的笑容又再次在她脸庞上出现。

这家伙放到古代怕不是就是那种红颜祸水，能引发两国战争的性格……

“宣传呗，能干嘛。”我言简意赅地插入了她们的聊天。

结果换来的是余雨的白眼。

“你这个解释和多喝热水倒也是有点异曲同工。”

哇，气死我了，这女人不嘲讽我会死么~

早知道把吕智也拉过来，多一个人分担火了也是极好的。

“具体干些什么，我也确实不太清楚，也还是得等开始社团活动才知道，我感觉温老师应该也是不太清楚的，毕竟他也是刚调到高中，反正听他说应该社团里面还是有师兄和师姐的。”

“这样。”

聊天又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继续着。

我已经听到了外面开始操练的声音。

军训应该早已重新开始。

蝉叫得不算刺耳。

大抵也是因为现在我没在太阳底下暴晒才觉得吧。

窗外便是林荫大道，此刻的道路并无行人。

除去蝉鸣外偶尔的声音便是风吹树摇的沙沙作响。太阳终是没能穿透那夏天厚厚的树冠，唯有几片光斑随风摇晃，泛在斑驳的黄色墙壁上让我有些犯困。

高中真就这样开始了啊……

多少有点不真实。

明明初中好像还是昨日。

中间横亘了长长的暑假，却毫无记忆点。

在昏昏欲睡中。

我听到了医生的脚步声。

和有人站起来的声音。

那一瞬间，困意自然是消散了不少。

耳边旻薇余雨聊天的声音又恢复了清晰的音调。

在两人的女声中，突然混入了第三个女孩的声音。

“诶？阳洋？”

不同于旻薇的清冷，也不同于那余雨经常性的调侃音调。

第三个女孩的声音清脆得过分。

宛如夏日风铃。

只是，怎么这风铃会是摇向我的方向呢？

我连忙甩了甩脑袋，赶紧让自己清醒起来。

视线沿着地板我看到了被挽起的校服裤，那一看就是女生的腿型……只是膝盖上怎么盖起了片纱布，这么说来刚才被浇双氧水的倒霉蛋就是她了吧……

我想抬头看清她的脸，却不知觉地在某个部位停留了微微微微片刻，呃……万……万有引力诚不我欺，质量确实能产生引力……甚至能扭曲人的目光。

当然我那目光真的只有片刻哦！我又不是什么变态！

咳咳，究竟是谁嘛，居然在江东还能遇见熟人。

“呃，邱恬……”我下意识地念出了她的名字。

不高不低的马尾甩动着，额前的刘海充满了活力，脸上的笑容不必说那是灿烂到我无法直视的级别。一直以来有无数人评价过她长得好看，却也有更多人评价她可爱……

初中班里的女同学。

没有很熟。

也没有很陌生。

仅仅是因为座位的关系，日常被迫一起值日的关系。

我在思索着该如何接上她的招呼，多多少少，我已经看到了余雨和旻薇好奇的目光。

“呀，没想到你也能考上江东啊。”

结果，我开没开腔……

风铃便再次摇晃。

虽然她说话的话一如当是余雨对吕智说的那般……但是，这毫无恶意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呼，这家伙还是一如从前，很难让人生出恶感呢。

“你能考上江东……才是我没想到的……”

我感叹了着，她的成绩，似乎并没有这么拔尖才对。

“呀，能考上是我运气好呀哈哈哈，能遇见熟人真的太好了，我们班里一个认识的都没有。”

我们好像也没有这么熟吧……

不过她对熟人的定义可能和我的定义有区别……

“你……你这摔跤了吧，班里没熟人也不至于没人扶你过来吧……”

“有呀，好几个人说要帮我，不过我都拒绝了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事。”马尾一甩一甩，她洒脱地说着，然后往前迈了一步，立马便疼得眼角都要冒出眼泪的样子。

“呜~”

她倒吸了两口气。

有些可怜，更多的是……好笑。

我瞄到了余雨和旻薇都已经抿嘴笑了起来……

“呜……”有少女因为痛而轻呼着。

“呼呼……”有少女因为觉得好笑而轻笑着。

这画面能将人的忧郁洗去。

夏日光景大抵说的就是这般画面吧。

连带窗外陈旧斑驳的墙都仿佛焕然一新。

只是，这医务室里人还挺多的……

大家的目光如果都转向这边的话……我确实有些承受不住。

“呼……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我尝试着无视那些围观的目光，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换来的是，停下轻呼的邱恬的回应。

“但是，我们不是才两个多月没见么？两个多月的话，能有多大的改变呢？”

她也跟着旻薇她们呼呼笑了起来，看来是已经忘记了疼痛……

说的也是呢。

日常暗示自己已经是高中生，但是归根到底，不也是才刚脱离初中生这一身份么？

好像标榜自己是高中生就能一瞬间长大那样。

“作为青春期的少年，我觉得两个月……大概能让我起码长高几毫米吧……”我随口回应着。

“诶，真的么？”我看到少女露出了质疑的神情，然后……这家伙居然单脚蹦到了我身前。

很前很前。

前到我甚至能感知到她体温的地步。

或者说，瞬间变热的是我……

我们的校服是同一套，蓝白相间。

凑得太近的缘故，我能看到衣领边的锁骨，我能看到耳边微湿且有些乱的发丝，我能看到她的眉头她的齿唇……

我能确定双氧水没什么味道，大概医生是也用酒精给她消毒了吧，我只觉得淡淡的酒味怎么就这么让人迷醉……

总之靠得太近了啦！

这让我不自觉地，又想后退。

一如那天湖边。

唯一不同的是，那天我可以退至湖里。

今日，我身后是墙……

一面陈旧却还算得上干净的墙。

下方涂上了浅绿色，上方是白色，单位楼里那种常见的墙。

它阻挡了我继续后退的步伐。

我的速度赶不上女孩前行的速度。

按照初中所学的追及问题，我理所当然地被追上。

邱恬甩着她的单马尾，与我距离以厘米算。

“诶~~~”她拖长了音调，似乎是疑惑，然后少女抬起了手，比了比自己的脑袋，然后平移到了我的头上。

“你没有高哦，初中毕业前我比划过，我刚好到你的眉头，现在我还是到你的眉头呀，嘿嘿。”

她嘿嘿笑了起来，仿佛是解开了一道多难的数学大题那般。

换来的是我良久的沉默。

我的沉默一半源于她的智商是怎么考上江东的，另外一半，依旧是靠得太近啦！

而，余雨和旻薇也随我一同陷入了沉默。

“……”

“……”

“……”

半晌。

“同学，你，也是会长高的呀。”是旻薇……她轻声给出了解释。

“啊，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而我身前的邱恬，则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然后，这家伙又在我身前比划了几下，继续说道：“所以说，说不定你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对吧，呼呼。”

还是以笑声结尾。

清澈的目光直视着我，似在探寻着什么。

而后，并没有等我的回应，少女终是后撤了一步，与我重新拉开了距离。

我无法解读那目光的意味。

也不需要。

因为邱恬已经准备离开医务室。

“啊，我得回去了，大概我是没法继续去踢正步了，但是高中第一场军训，坐在旁边看完好像也不错呢。”她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要是换个人说，只怕是会让人觉得不过是偷懒的说辞。

邱恬却不会让我有这种感觉。

“我走啦，拜拜。”她一瘸一拐很快就到了门口，忽而又回头问了一句：“对了，你几班啊。”

“17，你能走回去么？”我的回应简单明了，顺便也提了个小建议。

“啊17啊，我是隔壁15呢，回去的话，我自己都能走过来，所以自己走回去肯定也是没问题的啦~~~嘶~~~”

“好。”

随着我话音落下，邱恬已经挪到了校道上，一边轻声痛呼着。

而后，我看到的是难以置信的余雨的脸庞。

“大哥，你不去扶下她？她这不是挺痛的样子么？”

“嗯，没关系的，她能走回去。”就如回答邱恬那般，我回应余雨的问题也是如此简单明了。

“不愧是……能说出多喝热水的人啊，算了，我确实应该多喝热水……”余雨感叹了两声，然后又自顾自地开始难受。

看来好朋友的不适，确实是一阵一阵的，我认识的女生不多……确实没有经验。

旻薇则没有对我的行为作出任何评价，她只是轻笑了一瞬，然后便去给余雨倒温水。

对于余雨的质疑，我能理解她想表达些什么。

中国式的社交辞令里，讲究一来二去，你来我往，男女生的相处也非常符合这种模式。

我不要啦，等于我其实还是挺想要的。

我没事，等于我其实有事。

……

即便不曾有过女朋友，并不影响我在各大论坛以及各种影视动漫作品中了解到这基本的解密方式。

所以，我能理解。

但是，并不代表我会去实践。

我依旧选择践行自己初中一直以来的行为模式。

一如刚才邱恬所说的，我好像确实没有什么改变。

我仅仅是身份变成了高中生，仅此而已。

扶她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她被我扶回去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但是，人是很不简单的，人口中会说出的话语，也是很不简单的。

八卦是植根于人DNA深处的原始冲动。

我与她都很能理解。

所以她是不会让我扶的。

从她自己来校医室上药，我便也知晓了，邱恬还是初中那个邱恬。

作为初中没有很熟也没有很陌生的同学，我认识的邱恬，似乎是个直白到让人有些无言的人，却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女生。

所以说，这样一个女孩，今天怎么会冒冒失地与我靠得如此之近呢？

透过窗，看着树荫下缓慢前行的女孩，我有些疑惑。

“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呢……”把水递给了余雨的旻薇也靠到了窗边，同样也是看到了缓慢前行的那人儿，不由得感叹了出声。

“诶，我还以为你对她的评价会是奇怪之类的呢。”

“没有啊，那位同学，确实很可爱呀。”旻薇再次下了判断。

而我，自然也不会去否认。

长相到性格。

可爱这个词，非常贴切。

打断我和旻薇目送邱恬远处的是医务室的校医。

“啊，那女同学怎么走了，她创面还挺大的，后续还得自己消毒啊，我这药都还没给她呀。”

听得出，校医先生有些无奈。

而后，他的目光非常自然地落到了我身上。

“这位同学，刚才看你应该是认识她的，帮我给下她，这两天天气这么热，别化脓留疤了就麻烦了，女孩子家家的。”

没等我回应，他非常自觉地把药塞到了我手上，转身又开始处理其他事情。

对校医先生而言，今天绝对是繁忙的一天。

只是……

这药……

我怎么送嘛。

如果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去把药送到她面前，她们班里面不出三秒就会传出各种版本的流言了吧。

至于上女生宿舍去送。

呵呵，我倒是挺想，就怕楼下那个守门的大门把我抓起来以流氓罪判上个几十年无妻徒刑。

“很为难？”旻薇轻声说着，额头的刘海依旧细碎却也还是好看，轻笑挂在嘴角，略微冲淡了些清冷的气质。

“呼，大概，你们也是很怕别人说东说西的人吧。”她低头看了看脚尖，然后又看向了我。

也？

“呃……是吧……”旻薇的话题开启得太过直接，我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能默认。

“所以，需要我帮你送么。”旻薇也靠到了离我很近的位置上，从我手中，抽走了那药。

为什么今天大家都喜欢靠近说话呢。

对心脏不是很友好啊……

“啊……那个，谢谢。”

“嗯，算是，道歉吧……之前的事，就扯平咯。”

“啊，你说湖边？这种不堪回首的记忆，我一般是选择快速遗忘的。”

“呼呼，说得好像真的能一样……”

……

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旻薇搭着话。

我和她都没什么违和的感觉。

余雨脸色好了许多，大概是终于累了，闭着眼在休息。

高中的伊始，带上了些戏剧性。

我没想到的是，军训的伊始，也能有上那么点戏剧性。

人生如戏。

不知道，我是否能有足够的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