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大片的麦田绿意盎然,紧邻着的是一片油菜花,芬香扑鼻,白蝶飞舞,端的一副盛世太平,悠闲自得。
卫央央蔫蔫的缩在油菜花田里,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淡黄色百蝶对襟褂子,人又瘦小,外面的人一时间居然没发现。
卫茉儿简直要气疯,她从小溪边追过来却在这儿丢了卫央央的踪影。
叉着腰叫嚷了半天,卫央央只装做没听见。
怒气上头,卫茉儿面目狰狞起来,眼珠子一转吼道:“卫央央!你再不出来我就把你的荷包绞烂扔火里!”
卫央央终于哆嗦了一下,怯懦的把头抬起来,一双大眼睛盛满了委屈害怕。
她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正打算站起来出去挨打,却不料蹲的久了,起身到一半又摔下去。
风吹花动,外面的卫茉儿已经眼尖的发现了她的藏匿处,磨了磨后槽牙,野猪下山般冲进了油菜花田。
卫央央吓得扭头就跑,只可惜人小腿短还麻,没跑几步就被卫茉儿从后面摁在了土里:“好你个小杂种!看我不打死你!”
卫央央脸朝下满嘴黑泥,半点呼吸不得,求生的本能驱使她不断挣扎,差点把卫茉儿掀下去。
卫茉儿气的啊,从旁边拿起一个物什,也不细看,“砰”的砸在了卫央央头上。
……
转眼已经到了仲夏。
天气热了起来,屋外艳阳当天,屋里闷热不堪,幸好卫家院子里种着一架葡萄,阴影下洒上水倒是凉快许多。
卫茉儿撅着嘴洗菜,三根小白菜洗了小半个时辰,溅了一地水。
杨氏翻了个白眼,不理会她,低头去给卫南平缝补衣裳。
旁边的王嬷却看不过去,时不时瞅一眼西厢房,再扭过头来看着卫茉儿微叹口气。
卫茉儿心烦的要死,“唰”的抬起头来瞪着王嬷:“大夫不是都说了没事了吗!王嬷你能不能别看我了!”
王嬷苦着脸:“哎哟,老奴惹得小姐不高兴了,只是……只是我这心里啊,瘆得慌!”
她再瞄了一眼西厢房,压低声音:“一睡睡了两个月,好不容易醒了,就那么挺了好几天的尸,眼睛空洞洞的一句话也不说,魂丢了似的!我听隔壁莫大娘说了,那片油菜花田以前可是个乱葬岗哩!”
“夫人、小姐,你们说,不会是沾上什么脏东西了吧?”
杨氏眉心蹙起来,斥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若是让大爷听到了,说不得要撵你出去。”
王嬷连忙叫屈:“老奴哪里敢在大爷面前说这些神鬼?可是那眼珠子黑黢黢的一动不动,哪里是正常人会有的?更不要说那天晚上眼睁睁看着人断了气,却又活了……”
杨氏被她这么一说也汗毛倒立,想起那晚雷雨交加的疯狂模样,抿紧嘴思虑片刻方试探性地开口:“要不,请莫大娘过来看看?”
王嬷喜形于色:“老奴也是这么想的!这事就交给老奴来办,保准利利索索的不让大爷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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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央央躺在床上,院子里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长叹一口气。
哪里是她不想起来,实在是这具身体起不来。
几天前莫名其妙的穿到了这个同名小丫头身体里,卫央央劈头盖脸接收了一大波记忆,一时间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待好不容易缓过来神,后脑勺又开始剧烈疼痛,内外兼攻让她每日躺着抽冷气,别说坐起来,就是动一动都困难。
另外就是卫央央那几分微妙的鸵鸟心理,想着反正饿不死,倒不如躺着当咸鱼。
可如今却是躺不下去了。
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王嬷嘴里的莫大娘就是个农村跳大神儿的,所谓的“看看”卫央央一点儿也不想尝试。
这具身体现在最起码也是个中度脑震荡,万万不能再开玩笑。
于是王嬷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小米汤走进来时,卫央央已经端端正正坐好,小嘴一咧露出一排闪亮的小牙。
她自以为人畜无害,却不料这屋子采光极差,卫央央病得两颊凹陷,一双大眼睛暴凸出来,乍一瞧活生生一个鬼娃娃。
王嬷直接晕了过去。
卫央央:“……”
卫央央看着晕过去的王嬷,很郁闷。
偏偏就在这时,窗边传来一阵嘎嘎大笑,宛如一只被捏住脖子的公鸭。
卫央央恼火的瞪过去,窗户边趴着一个小男孩,虎头虎脑的,指着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爱哭鬼,你怎么变这么丑了?”
卫央央认出来他,村里杀猪匠李铁柱的儿子,叫石头。
看卫央央只瞪着眼睛不说话,石头也不在乎,一撑胳膊就翻进来凑到卫央央脸上瞅。
灼热活泼的呼吸打在脸上,卫央央不自在的往后仰了仰身子,石头却伸出两只小手虚虚的护住她的后脑勺:“乱动什么!都这么丑了还不安分!”
他一句一个丑,卫央央想着自己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不值得和个八岁小孩儿计较,遂忍。
她指了指地上晕过去的王嬷,忍着喉咙的剧痛极小声的开口道:“快把王嬷扶起来。”
石头这才后知后觉的去扶王嬷掐人中。
王嬷颤巍巍睁开眼睛,细细的瞅了瞅卫央央,看见她人虽阴森,鬼气缭绕,却是有影子的,才松了口气。
又看到石头在,嘱托了几句就带着后怕快步走出去重新盛汤。
略坐了一会儿,卫央央又开始头疼,她心里感慨原主的小弱身板儿,正打算再躺会儿,石头却神神秘秘的把手握拳伸到卫央央面前:“丑八怪,给!”
卫央央盯着眼前黑乎乎的小手,这一幕在原主的记忆里简直不要出现太多。
她看了一会儿便伸出同样稚嫩瘦小的小手,石头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一把松开手大笑起来:“嘎嘎嘎!爱哭鬼又要哭了!”
却不料卫央央捏着胖乎乎的菜青虫,缓缓抬头对着石头微微一笑:“央央最喜欢小虫虫啦!”
接着在石头震惊甚至惊悚的眼神当中将那虫子塞到了嘴里,细细嚼之。
“砰!”
端着新的小米汤回来的王嬷又晕死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