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封玺立马摇头,露出小小笑容,仿佛刚刚那是她的错觉,腼腆道:“唔,没有,谢谢师尊送的玉,我,我很喜欢……”
玉……?啊!
“喜欢便好。”安宁扬了扬唇,还好,没忘!
一听他提到玉,便立刻懂了的安宁,此刻只是就是不知道昨天是怎么送出去的,有没有好好说话,断了片的人头疼地揉了揉额头,说好的米酒喝不醉呢?
都是假的。
谁知这微妙的郁闷落入封玺眼里,就成了不怎么乐意的敷衍。
封玺眼底有一丝受伤一闪而过。
这股愤懑压抑的疑问一直持续到回苍翠峰,封玺将自己关进房间,坐在冰冷冷的床上,桌上那些心法已然于他无任何作用——他不会再看了。
夜晚。
睡梦中的封玺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魔气,其中掺杂着丁点血腥,他拧眉睁眼,裹上衣服小心开门寻过去。
却发现魔气萦绕的中心,竟是灯火通明,喧嚣吵闹。
他找了个隐蔽的位置,不解望向那边,默默观察。
目光所及,是师尊皱眉不语的模样。
而那边,安宁也的确是惊骇、在左右为难。
面色凝重,她抿唇走向地上那个正捂着鲜血汨汨的丹田、痛苦难耐的弟子,蹲下身放缓语气道:“莫怕,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想方设法暂且止住那汨汨不绝的鲜血后,安宁这才提灯照明,开始细细打量那诡异的伤口。
宛如被人生生掏出内丹,腹部中央偌大的血窟窿、还有着残忍的手段无一不令人心生骇意。
众人环绕,时不时有窃窃私语传来,安宁半蹲在早已痛得昏过去的人身旁,死死盯着伤口周围那似有若无的黑色雾气。
这样的气息和颜色,她也曾在那条赤练蛇身上见过,是魔气么……
这个出手伤了她弟子的,是魔?
身旁洛景宸和夏彦然也在,叶如渊去禀告峰主了,安宁命人将这名弟子小心搬到药房边后,站起身来,问发现这弟子的洛景宸道:“你见到他时,他就已经是这模样了吗?”
洛景宸点头:“是,我起初还以为是他肚子疼,走近后才发觉不对劲。”
“……那和他同住的室友是谁?”苍翠峰弟子们的住宿,除了被单独安排的封玺,其余均是两人一间。
闻言,夏彦然抢着道:“师父我知道!”
“就是他!”他毫不犹豫指向人群最外围一个畏手畏脚的少年。
安宁循着他指尖的方向望过去,陡然生出一股不安,微一拧眉,朝那少年招手道:“你过来。”
可那少年不知道是被这满地的鲜血给刺激到,还是有什么事情隐瞒,一时间竟满眼惧意,意欲要逃。
安宁觉出不对劲,立马皱眉扬声道:“按住他!”
少年周围的人听令,瞬间将他包围起来,目光敌视,摆出戒备姿态,不让他逃开。
安宁忙快步走过去,哪知她还差一步走到之时,那少年忽然发出凄厉愤怒的嘶叫声,原本尚算清秀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异化,比常人小上一圈的血瞳,面部暴出的血管如有血红纤细藤蔓渐次攀爬,纤长手指变为焦黑枯骨一般,令原本死死围住他的人纷纷都骇然退却。
这,这是什么诡异东西?!竟一直潜伏在他们周围?!
深夜被催醒,安宁此时残余的丝毫睡意也骤然消散,她惊诧睁大眼,这!
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文中所谓的人皮魔!
人皮魔,并非字面上的意思,而是被魔气感染的低级魔物,是由人心魔所化,凡心生恶念、意志不坚、误入歧途者均有可能被魔气趁虚而入,心魔越重,所催化出的魔物越强,等到了一定时日还不根除的话,那魔便会和人化为一体,真正入魔。
“嗤——我当是什么呢,不过一个低级魔物罢了。”远离人群的寂静角落里,封玺脑海中又不受控制地响起那桀桀的怪声,不同的是,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排斥。
从柳庭峰回来后,他便不能再和师尊睡在同一张床上。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没有了那股令人心安的茶香,封玺每晚都快气得蹬被子,可一想到这被子是他命人置办的,又只能十足爱惜地抱在怀里磨蹭。
如果他强大起来了,那么也能把师尊这样抱在怀里吧。
可是……“师尊似乎很讨厌魔。”封玺倚靠在墙边,凝视着远处狠狠皱眉的那人,低低道。
“那又怎样呢,桀桀——”那怪诞的声音阴笑,循循善诱道:“等你强大起来了,还由得了他做主么?”
闻言,封玺眼底无波,心却动了动。
……
另一边,安宁‘无解’出鞘,眼疾手快斩下那人皮魔伸向离最近弟子的手,不,那已经说不上是手了,腐烂的枯树枝般尖细恐怖,被利落斩断后伴随着惨叫声掉落,地面瞬间出现一个严重腐蚀的黑洞,引发了一阵骇人的惶恐惊叫。
众人纷纷退避,乱了阵脚,更有甚者当场被吓软一屁股坐到地上,连坚硬的砖石尚且如此,若是人身又会如何?
安宁安下心神,皱眉道:“都散开!”
书中说过,人皮魔源头在心,魔由心生,要想根除,必须即刻剜出寄体心脏,丝毫犹豫也不行,否则就会给魔以可乘之机。
思及此,她冷脸提剑,反手握柄,准确无误刺向那人皮魔的心口。
可是就在还有几厘之差时,那魔物却陡然下跪,熟悉的人声中透露着无尽恐惧和怯懦,还有声泪俱下的哀求:“师尊……我没有想过害人……我,我有苦衷啊师尊!!师尊你救我,你救我,求你……”
安宁手中剑顿了顿,但也只是一瞬,下一刻,她便重又冷酷下来,“你既已入魔,便要担得起这后果!!”
无解,无解,剑如其名,这世上无药可解,若是这一剑正中心脏,那么这苍翠峰弟子所化的人皮魔将魂飞魄散,不复存在,刺过去的刹那,安宁愈发得握紧了剑柄。
“不要啊!师尊!!”怨愤一声,震得安宁心神一颤,拧眉发现手中剑竟被他另一只手死死握住,滴下来的黑液腐蚀了一地。
但那也是强弩之末,安宁唇角紧抿,毫不留情用力将剑抽出,待要再刺,却对上那双血红骇人的哀恸眼瞳,听他歇斯底里道:“师尊!我娘在等我回家……我娘还在等我有出息!!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师尊、让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