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鸢不断地挥舞着双手，想要抓住陡峭的崖壁，来减缓下降的速度。可随着身体与崖壁的一次次撞击，最终只响起“砰”的一声。
程鸢再次有意识时，浑身上下都泛着剧烈的疼痛。她惊喜地 发现自己并没有死去，可仅仅是动了一下指尖，就用去了全身的力量。
程鸢怀着满腹的担忧和疑问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尽管指尖颤动的幅度很小，可一旁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却坚信自己没有看错。一改刚刚颓废了无生趣的模样，因激动完全抛去了文化人的矜持，大声地呼喊着医生。
医生护士很快赶来，老太太紧张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医生给出最后的判决。
终于，几位医生交谈过后，其中一位资历颇深的医生出面向老太太解释。
“林老夫人，林小姐的情况比较特殊，她身体的机能似乎正在恢复，车祸造成的损伤都是可逆的，但是心脏骤停对脑干造成的损伤是不可逆的，之后会怎样发展我们是无法确定的。”
“通俗点来讲，就是林小姐可能会醒过来，也有可能会一直维持昏迷的状态。”
比起医生先前所说的只能用呼吸机维持生命，机器一停人也就不行了，现在事情明显好转了。老太太多日紧绷的精神也放松了许多，“有机会醒过来就好！有机会醒过来就好！”
医生看到明显有了生气的老太太，虽然不忍，但还是开口，“林老夫人，林小姐醒过来的几率很小，即便醒过来，也会有很大的概率痴傻。”
林老夫人只是低落了一瞬，“只要人活着，再坏的结果我都能接受。”
程鸢的意识被禁锢在黑咕隆咚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都无法感知。
终于有一天，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束亮光，程鸢毫不犹豫地追逐光亮。
眼前的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程鸢因刺眼的亮光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随后，她才反应过来，试探性地睁开眼睛，刺眼的亮光再次出现。
历经几次后，程鸢终于适应了光亮，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目之所及，也只是周边一米的距离。
突然，程鸢的目光停留在床边的老太太身上。老太太趴在床上，程鸢看不清她的面孔，只能看到梳得一丝不苟的银发。
程鸢能够清楚地闻到消毒水刺鼻的味道，这里是医院，是老太太救了自己吗？
她尝试性地动了动手指，只一次手指就再也不肯接受大脑的控制，她想要开口唤醒老太太，尝试了半天，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也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好在，老太太终于醒了过来。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想要摸一摸床上女孩的脸颊。
随即，两个人的视线对上了。
林老夫人激动地流下泪水，慌张站起时，推倒了桌边的水杯，不远处的护工闻声走过来，看见床上的女孩睁开了眼睛。顾不上正处于激动的林老夫人，急忙按响呼唤铃。
林老夫人激动地站在一旁，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切地对扶着她的护工说，“里不用管我，你快去告诉老爷子，乔乔醒了。”
护工是知晓林老爷子的病房的，说来也是可怜，林老先生和林老夫人这一辈子教书育人，门生无数，只一独子，几个月前却出了车祸。儿子儿媳当场去世，只留下孙女在这说不准哪天就不行。
林老先生悲伤过度，立时就昏倒了，在医院的特护病房里调养了几个月，却丝毫没有好转。林老夫人忙完这边，忙那边，寸步不离，好在孙女终于醒过来了。
护工一边想着，一边脚步不停地去通知林老先生。
程鸢还没来得及看清老太太的长相，就被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团团围住。
“放心吧！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白大褂们离开后，程鸢转动眼珠看向老太太，老太太搀扶着一位同样身着病号服的老爷子，二人俱都是泪眼婆娑，发自真心地为她醒来而高兴。
程鸢心里不禁一暖，眼角流下几滴豆大的泪珠，原来还会有人在意她，素不相识地陌生人尚且如此，自己何必为了孟长安那微不足道的一丁点爱意，蹉跎这许多年。
两位老人只当孙女是在哭父母，并没有多想，其实不然，病床上的女孩早就换了一个灵魂。
程鸢在这之后的日子里，断断续续地从两位老人的交谈中，分析出自己变成了他们的孙女乔乔。
那她呢？程鸢呢？是不是还躺在无人的崖底被野兽啃食呢？
在程鸢日复一日的期盼中，她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我不是乔乔，我叫程鸢，我掉落崖底后，再次有意识就出现在这里。”程鸢说的断断续续，好在是意思表达清楚了。
两位老人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候医生的判决。
“林小姐这种情况在国际上是出现过先例的，病人长时间的昏迷以及心脏骤停是会造成记忆缺失或者混乱的情况，林小姐所说的，很可能是在她脑海中自我加工形成的。”
“她会分不清虚幻和现实，丢失的记忆也很难恢复。”
两位老人听到医生的解说后，提起的心这才放下，程鸢看到他们不肯相信自己，着急开口，“我真的是程鸢，我从长安俱乐部的山上掉下悬崖，你们报警去看一看。”
林老先生和林老夫人两人虽然认定是孙女的记忆混乱了，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安排人去出事地点仔细搜寻了一番。
结果，不出所料，根本没有任何出事的痕迹，甚至这个世界压根就不存在这个叫程鸢的女孩子。
看到程鸢失魂落魄的神情，两位老人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乔乔，医生说了，你这种情况是记忆混乱了，这些事情都是幻想出来的，我们不要纠结了好不好！”林老夫人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语气很是怜爱。
隐忍多日的惊慌与恐惧在这一刻爆发，程鸢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洪水开闸一样止不住。
等程鸢发泄完，昏昏沉沉地睡去。两位老人细致地给她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离开。
来到病房外，两人才敢发出声响。
“我可怜的乔乔啊，受了这般大的罪。”林老夫人抹着眼角的泪水，依偎在林老先生的肩膀。
“老头子，你说乔乔还能不能想起我们？”林老夫人回想起刚刚孙女的陌生与生疏，越哭越伤心。
林老先生单手拄着拐杖，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拍着林老夫人的胳膊。“孩子能醒过来就好，想不想的起来不重要。”
林老夫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些日子压抑得实在是太狠了，如今也不过是想发泄发泄。
“孟家的小少爷递了几次拜帖都被我拒了，如今你也好了起来，总该见一见。安禾与舒城都不在了，我们老两口还得为乔乔多打算打算。”
林老夫人拍了一下林老爷子的胳膊，“听见了没有，到时候你可别拉着脸。”
林老先生一脸的无奈，他生平最讨厌顽劣之人，如今却不得不应酬此人。“知道了，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