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三百万的珠宝有多重？

答案是不超过十五斤，这还是因为金条占了多数的原因，如果那晚吴广生多往怀里揣两条钻石项链，分量还要大打折扣。

“杨律师，你点清楚些，这么点东西值三百万？”

金条和首饰全部摆在桌上也不过小小一堆，被贫穷限制想象的黎绍坤纵然两世为人，也没有三百万存款，他本能的认为那应该是很大一笔数目，桌上这些东西显然配不上这个数字，所以好心提醒面前的杨曼妮。

吴广生倒是考虑的很周全，他用塑料纸里三层外三层将这些珠宝裹得严严实实，就埋在路边一处做了记号的泥洼地里，打算趁着坐出租车去机场的时候中途下车去取。

可惜如意算盘还是落空，他这时候正在隔壁羁留室，接受郑宝全在内几个老警员们的再教育。

“不用点，最近金价上涨，就凭桌上这些金条也差不多够数。”

杨曼妮笑容甜美，见黎绍坤正拿着一条男士手表把玩，开口道，“你手上那条novecento是万国前几年的入门款，不过香港人似乎都喜欢戴劳力士，所以这款表销量一直不温不火，喜欢的话送给你了。”

“表我就不懂，不过这上面又镶金又配钻的，一看就不是便宜货。送给我？当心我进老廉喝咖啡的时候把你也咬出来。”黎绍坤调侃一句，轻轻地把那条表放回桌上。

他对手表这种玩意的兴趣确实不大，自己手上这块一百多的不锈钢手表一样可以用来看时间，而且坏了也不心疼，否则把几个月工资戴在手上，恐怕抓贼的时候都要束手束脚。

杨曼妮嫣然一笑，脸颊露出浅浅酒窝：“其实ICAC也只是对公职人员的约束力大点，黎先生如果肯脱离警队，前途一定好过现在。”

黎绍坤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听出她话里有话，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宝来金铺也缺保安顾问？”

“怎么会不缺？可惜我们金铺没有双周一谢那么浑厚的财力，不然也学他们一样，在军营挑一批啹喀兵当保安，总好过现在每天提心吊胆，连觉都睡不安稳。”

杨曼妮自嘲一笑，她提到的双周一谢指的自然是香港三大老牌珠宝商，周大福、周生生和谢瑞麟，和这三位比起来，即便是未来珠宝界的后起之秀六福集团，此时也还尚处于起步阶段。

她又接着说道：“香港商报前几日披露了双周一谢今年花在安保上的经费，跟去年相比，又涨了10个percent，不怪得今年连鲨胆彤都在媒体面前说赚不到钱，其他人不信，我就绝对相信，因为钱都花在安保上，哪里还有得赚？”

黎绍坤默默听她说着目前的行业状况，没有急着插嘴，其实自从中英联合声明之后，香港治安就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了，就拿最近两年发生在眼前的案件来说，先是警务处一哥李钧夏刚上任不久，前一天还在媒体面前大义凛然表示要将犯罪分子一网打尽，第二天他位于太平山的官邸就遭到爆窃，在当时掀起轩然大波。

李钧夏官邸被盗的影响还没消除，仅时隔一年，启德机场712特大劫案又突然发生，四名劫匪一枪未发，便在机场货运站劫走一批准备运往台湾的现金，总价值近两亿港币，是香港开埠以来最大的一宗劫款案，消息传开又引起舆论一片哗然。

这也是为什么今年黎绍坤将阮世刚一伙悍匪抓获后，会引发如此剧烈的讨论狂潮，一方面他以一敌四的确威风，另一方面则是大家终于见到了活悍匪，而不是警队通报里千篇一律的那句‘案件目前仍在侦破阶段’。

“黎先生，宝来出不起一年上千万的安保费，不过上百万咬咬牙还负担得起，只要你肯跳槽过来，除了一百万的年薪，我老板愿意再多加上金铺每年营业额的5个percent作为分红，这样算不算有诚意？”

这条件开的显然比之前另外两家金铺派来的黄经理高了一倍不止，对宝来这样中小规模的金铺来说，这笔安保费绝不是小数目，因为这笔钱纯是给黎绍坤一个人的，其他保安员又是另一笔支出，虽说不至于伤筋动骨，却也足够肉疼了。

“当然有诚意，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值这么多钱。”黎绍坤笑着说道，“不过花这么多钱就为了买个保险？如果接下来几年宝来都平安无事，这钱就全打水漂了。”

“做生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与其提心吊胆担心一次被劫匪搞到破产，多花点钱在安保上睡觉也踏实点。”杨曼妮无奈叹了口气，但很快又露出笑容，指着桌上珠宝说道，“不枉我跋山涉水走了这么远的路，还差点扭伤了脚，黎先生的手段我已经见识过了，你绝对值这个价。”

“所以你跟我来流浮山，也算是对我的考核吗？”

“毕竟我老板花了大价钱，当然要替她把把关啦！”杨曼妮眨了眨灵动眼眸，嘻嘻一笑。

黎绍坤笑容勉强，附和着点了点头，内心却涌起一阵羞耻感。

啊！果然是自作多情了啊！

起初还以为杨曼妮展露出的热情是出于对自己这个超级警察的仰慕，所以才主动提出来流浮山看他破案，如今才知道人家根本就是为了工作，想到之前自己故作高冷耍酷的模样，黎绍坤不禁老脸发烫，似乎都能看到内心深处正站这个小人冲自己发出讥笑嘲讽，你明明那么普通为什么又那么自信。

“黎先生，帮帮手啦，有个成语叫求贤若渴，说的就是我们宝来现在的境况了。”

见黎绍坤陷入沉默，杨曼妮以为他被打动，忙乘胜追击央求道。

“杨律师似乎对宝来金铺的生意很上心？”黎绍坤将杂念甩出脑海，好奇询问道。

可以明显察觉到，不论是跟来流浮山考察自己还是现在的盛情邀请，杨曼妮目前的所作所为都超出了一个律师应有的职责。

“因为我真的跟他们老板有一腿嘛。”

杨曼妮笑容狡黠的说完，见黎绍坤陷入错愕的神色，愈发乐不可支，又怕长出皱纹，忙伸手轻轻按住眼角，这才笑着继续解释道，“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宝来的老板是我女朋友，你说我们算不算有一腿？”

黎绍坤愣了几秒才将这段话里的信息消化掉，旋即露出了然之色：“哦，原来杨律师你是……”

“是呀！我是les，只中意女人嘅。”杨曼妮见他欲言又止，直接大方承认，接着又皱起秀气眉毛问道，“黎先生，你不会跟外面那些老土的人一样，对我们有偏见吧？”

“不会！”黎绍坤连连摆手否认，满满的求生欲。

杨曼妮甜甜一笑，显然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那你是同意到宝来做保安顾问喽？”

黎绍坤愣住，没理解她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呃……”

迟疑片刻，在杨曼妮期盼的目光中，黎绍坤轻轻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杨律师。虽然你的诚意很足，但我还是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杨曼妮期盼的眼神黯淡几分，脸上除了失望，更多的则是不解。

她有些不甘心的问道：“做警察对你真的有那么大吸引力？”

黎绍坤沉默一下，忽然笑了：“可能吧，毕竟做了这么多年警察，除了捉贼，我什么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