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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港府禁娼令的前世今生

作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黎绍坤在义正词严拒绝了姜炜伦要给自己介绍姑娘的行径后,接下来几天便一直在他和邝志诚两人的调侃声中度过,姜炜伦更坏笑着怀疑黎绍坤有隐疾,要介绍位中医给他认识。

“扑街!我不行?信不信我除下你的裤子让你知道什么叫残忍?”

忍无可忍的黎绍坤把姜炜伦按在桌上,恶狠狠开口说道。

这件事过后,B组又有了新的传闻,说黎绍坤跟前两年退出歌坛的张国荣一样,性取向出了问题。

“坤哥,明天休假打算去哪里玩?要不要来我家里打机?”

回九龙工作了大半个月,黎绍坤所带领的B组也迎来了第一个休假日,下午交班签完簿,姜炜伦就跑过来邀请他去自己家双排魂斗罗。

“打机有什么意思,一起搞基好不好?”

黎绍坤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就是这家伙四处传谣,搞得现在小队里另外两人看自己的眼神也怪怪的。

“再见!”姜炜伦二话不说,转头就打算离开。

“慢住。”黎绍坤叫住他,一边低头整理签到簿,一边开口说道,“你不着急走的话开车送我去趟砵兰街。”

“不是吧坤哥?我免费请你食你不领情,自己花钱上私钟?”

听说黎绍坤要去号称香港色情业最发达的砵兰街,姜炜伦马上做出一副夸张表情。

“那你去不去啊?”黎绍坤瞥了他一眼,迈步走出警署。

“去!”姜炜伦一口答应下来,快步跟上,凑近后神秘兮兮说道:“我后备箱里有部摄影机,用不用借给你增加点情趣?”

黎绍坤脚下一个踉跄,眼神复杂的盯着姜炜伦,暗道现在的年轻人玩的花样就已经这么多了吗?

两人走出警署,上了姜炜伦那辆本田雄才,黎绍坤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系好安全带,然后侧头看了姜炜伦一眼,姜炜伦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也老老实实把安全带抽出来。

此时香港交通警对这方面查得还不严格,更何况他还是警队成员,所以放在以前,安全带这东西在姜炜伦车里就是摆设,不过自从黎绍坤搭过几次便车,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姜炜伦不得不改变了这一习惯。

“唉!如果不是报纸上印着坤哥你的相片,我都怀疑单枪匹马摆平越南仔的警察是不是另有其人,仲胆小过我。”姜炜伦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嘴里吐槽着。

黎绍坤懒得给他科普交通安全准则,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开车。”

轿车驶离停车场,朝旺角方向开去。

车上,黎绍坤掏出新买的诺基亚CityMan,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笔记本,对照上面的电话号码挨个创建联系人。

值得一提的是,这部他斥巨资一万多块港币买来的手机,最多只支持添加十个联系人,所以他记在笔记本上的号码还没输进去一半就到了上限,看着两根拇指宽的黑白屏幕上显示出的erro(错误)字样,黎绍坤莫名心疼自己的钱包。

其实他之前也有手机,只是在被调去流浮山时,被老爹黎震以乡下没信号为由硬抢了过去,事实证明黎震说得也没错,毕竟流浮山那种地方连固定电话都经常打不通,带个手机跟带块板砖过去没什么区别。

这次重回九龙,他本来想找黎震把原来的手机要回来,没想到黎震居然玩起了消失,为了方便跟各路人马联系,黎绍坤无奈之下又不得不从为数不多的积蓄里取出一份,重新购置一部新机。

“坤哥,老实讲,去砵兰街搞乜?”姜炜伦扶着方向盘,转过脸来好奇问道。

“你老母看路呀!”黎绍坤收起手机,一把将他的脸扭过去,没好气答道,“搞乜?当然是去找个骨场妹上私钟啦。”

姜炜伦咧嘴一笑:“刚才同你讲笑嘛!你这么小气,小心三十岁仲找不到女朋友。”

无端端又被捅一刀,如果不是见姜炜伦正在开车,黎绍坤一定会忍不住再暴揍他一顿。

见黎绍坤没有搭理自己,姜炜伦也不以为意,有些兴奋的问道:“是不是又盯上哪个社团,像上次马栏超一样,准备拿来开刀?”

“挑!难得放一天假,还要给自己找事做?你这么尽职尽责,调你回去做军装好不好?每天巡逻都有大把事做。”黎绍坤翻个白眼,怕他继续纠缠,又补充道,“我去砵兰街找人,你把我送到地方就好。”

“噢。”姜炜伦点点头,可没过两秒又一脸八卦的问道,“找边个呀?”

黎绍坤闭目养神,有气无力答道:“我老豆。”

本田雄才在旺角的街头穿梭,一路驶进砵兰街,在黎绍坤的指挥下,姜炜伦将车子停在一家看似普通的公寓门口。

“到站,我上去找人,你就在这里等我,等我回来拿橘子给你食。”黎绍坤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姜炜伦的肩膀,开门落车。

姜炜伦从车窗里探出脑袋,脸上写满了纯良,冲黎绍坤的背影喊道:“坤哥,苹果得不得?”

“得!”黎绍坤迈步走进公寓,头也不回向身后挥挥手。

“销魂公寓。”姜炜伦目光上移,一字字念出公寓上悬挂的招牌,惊叹道,“哗!伯父真是老当益壮。”

……

销魂公寓说是公寓,其实是依照宾馆改建,分上下四层,除了一楼的迎宾大厅,二到四楼全是出租屋,里面住的人也鱼龙混杂,有刚毕业出来工作的学生,有混职场的白领,也有跟家里断绝关系的烂仔。

不过这栋公寓里住的最多的还是从事皮肉生意的女人。

二十年代,英国鬼佬为了敛财,对各类违法行业都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除了随处可见的帮派成员,当时香港最鼎盛的莫过于风月行业。

彼时港府官员以建设香港为由,不仅给娼妓大开绿色通道,还支持她们在偏僻郊区开设妓寨,试图利用娼妓引来人流开发这些地区,那时候仅石塘咀一片就有大小妓寨数百间,以至于当时香港六十几万人口里,依靠妓寨维生的人就占了五六万之众。

到了三十年代,一部分迫于生计的英国鬼婆也下海做起皮肉生意,并与本地娼妓展开竞争,你说自己是陀地妹,我就说自己是金丝猫,大有愈演愈烈之势。随着越来越多的英国女人在大街上拉客,港英政府顿觉丢了脸面,于是在1935年正式立法禁娼,大规模拆除妓寨,香港街头随处可见的风月场所至此方才逐渐告一段落。

时至今日,继续在香港从事风月行业的女人,基本都转入了夜总会、按摩院或者的士高这种场所,客人在场子里玩尽兴之后,挑一个顺眼的女人去酒店或者回家,以谈恋爱交往为由发生关系,根本不用担心被扫黄组破门而入。

不过想在这种高端场所招揽到客人,大多还得靠青春靓丽的年轻女孩,一些年龄偏大的从业者根本竞争不过,于是索性自己当老板,在家或者出租屋里坐床待客,由于港府规定任何住处超过两人从事皮肉生意即构成犯罪,即一处住宅里只允许存在一个娼妓,她们便以此规避港府制定的禁娼令,发展出一套被称为一楼一凤经营方式。

黎绍坤现在所处的这间销魂公寓,便是砵兰街一处楼凤聚集地,也是自己这一世的便宜老爹黎震常年混迹的一个场所。

从流浮山调离回到九龙已经快一个月时间,黎震就好像销声匿迹了一样,没有和他联系过一次,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年轻时是江湖大佬,现在则是社会闲散人员,老则老矣,脾气可丝毫不见收敛,黎绍坤熟悉他欢场浪子的性格,十天半月不着家是常有的事,刚开始也不以为意,可眼看现在他消失的时间越来越久,打电话无人接听,心里也不免有些犯嘀咕。

“靓仔,泰式按摩要不要试下?收你便宜点,做完担保你浑身通透。”

才刚踏上公寓二楼,走廊上一个涂着浓妆的师奶立刻殷勤凑上来,说话的同时故意用手拉动衣襟,露出两枚下垂的木瓜。

“找人,唔该借借。”

黎绍坤面带礼貌微笑,目不斜视,侧着身绕到走廊另一边。

身后师奶脸上殷切顿时消失不见,冲他的背影翻个白眼。

因为黎震的原因,黎绍坤并不是第一次来销魂公寓,但每次过来总免不了发生刚才的情况,他又接连避开两个女人的邀请,轻车熟路走上三楼,径直来到走廊拐角一个房间。

站在房间门口,黎绍坤先是低头看了眼脚下摆放的一个香炉,见香炉里插着一根没点燃的线香,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没有上前敲门,而是背靠在墙角自顾自点了支烟。

“梅姐不愧是当年杜老志的头牌,客似云来呀。”

做楼凤的都是单身女人,有一个客人上门就顾不上招呼其他客人,所以凤姑和客人之间互相都有暗号,比如眼下这个香炉,里面如果插着香就表示凤姑正在招呼客人,这样其他客人到了就不会敲门搅扰,反之则代表凤姑正坐床待客,随时欢迎搅扰。

房间里的女人黎绍坤见过几次,三十多岁的年纪,只知道叫阿梅,至于真名实姓是什么他也不清楚,是黎震的老相好之一。

黎绍坤倚在墙角抽完一根烟,在阳台上按熄烟头,又等了五六分钟,梅姐的房间的门扉依旧一点动静没有。

“应该让全叔过来见识下。”

他突然想起远在流浮山的郑宝全,这个一起共事两年的老警员曾经信誓旦旦的表示,正常人扑嘢绝对不可能超过五分钟,还拿出不知道哪里剪下来的三流杂志文章作为佐证。

咔嚓——

房间门打开,不过并不是梅姐的房门,而是住在她对门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靓仔,我在里面看见你在这里站很久了,来找阿梅呀?”女人冲黎绍坤抛个媚眼,靠在门框上说道,“阿梅现在不得闲,不如你先来我房间坐一阵,我煮面给你食。”

“不用,我在外面等就好。”黎绍坤笑着摇摇头。

“外面连张椅子都没有,站久了对腰不好,男人最紧要的当然是腰啦!来,你跟我进屋,我帮你看看你的腰有冇问题。”女人被拒绝后仍不死心,继续用言语暗示。

就在这时,梅姐房间的门也传来一声轻响,接着从里面打开。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背着双肩膀从房间里走出来,发现门外站着黎绍坤和另一个女人时,男人脚步一顿,随后用手将帽檐往下压了压,脚步愈发快了几分,往楼梯口走去。

“又要出来乱搞,又怕被人认出来,当自己是港督咩?”对门的女人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不屑撇撇嘴。

黎绍坤闻言也露出笑容,可紧接着脸上笑容突然凝固,他用力抽了抽鼻子,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窜进鼻腔,黎绍坤脸色一变,猛地冲进梅姐的房间。

“现在的后生仔火气这么大嘅?下次一定要阿梅多教我几手……”女人被黎绍坤的动作吓了一跳,嘴里嘟囔着。

然而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刚刚冲进房间的黎绍坤又迅速从里面冲了出来,一阵风似的从她身边掠过,转眼间就消失在了楼梯口。

“挑!搞乜鬼啊!”女人看着空荡荡的走廊,皱着眉头骂了一句,随后转身走进梅姐房间,“阿梅,你就好了,日日有工开,现在的死马骝真是越来越难伺候……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划破公寓里的寂静。

梅姐房间里,对门的女人瘫坐在地上,眼神惊恐的瞪着前方,映入眼帘是靠墙摆放的床铺。

床铺上,躺着曾经杜老志夜总会的头牌梅姐,只是她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风韵,赤裸的伤身不见香艳,一道明显是被利刃切割开的伤口从脖颈贯穿到肩胛,皮肉外翻,深黑色的鲜血浸湿白色床单,顺着她的秀发流淌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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