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哥，南昌街刚刚传来消息，扯火和超哥两拨人马火并，扯火的小弟全军覆没，两边都死伤咗好多人。”

姜炜伦推开审讯室的门扉，手里拿着一叠照片，向黎绍坤和马栏超汇报刚才发生在南昌街的一场大战，在谈及双方伤亡时，连一向玩世不恭的他脸上笑容也有所收敛，变得颇为凝重。

接近四百人的混战，当场被斩死的烂仔就有十几个，还有上百人重伤被送往医院，现场救护车来了七八辆，大半条南昌街的街面都被血渍晕染成暗红。

真正的江湖大风暴！

黎绍坤接过姜炜伦手里的照片，随便扫了几眼照片里惨酷的画面，脸上没有丝毫波动，顺势将照片隔着桌子推倒马栏超面前：“你的人也死咗不少，看下有冇亲细佬在里边。”

马栏超翻了翻照片，恰巧看到其中一张拍摄到手下四九仔癞痢伟的凄惨死状，他眼角抽搐几下，叹了口气把照片扔到一旁：“有什么好看的？捞这一行的，他们就该知道有今日的下场。”

“这句话说得倒没有错。”

黎绍坤笑了一下，看向旁边脸色不太好看的姜炜伦，“有冇觉得被江湖片欺骗？以为出来行个个都是小马哥，揸两把伯莱塔闯枫林阁呀？”

姜炜伦勉强扯了下嘴角：“跟想象中还是有点区别。”

他没好意思跟黎绍坤说的是，在取到照片前自己还偷偷开车跑到南昌街围观了一下现场环境，仅仅是浓郁的血腥味就冲的他有些反胃，看了一眼现场断肢横飞的环境后更是直接将早餐全吐了出来。

“咦？姜sir，你O记的喔，这种场面应该见过不少啦！”马栏超听到黎绍坤和姜炜伦的对话，好奇道，“难道最近几年香港治安变得这么好？以前这都算小打小闹来的。”

“阿伦87年才入职，调来O记没多长时间。”

黎绍坤笑着解释一句，马栏超脸上顿时流露出恍然之色。

八七年香港股灾，直接导致这座城市经济崩溃式下跌，大批娱乐场所被迫倒闭，连带着让此前一直依附这些场所吸血的社团也迅速衰减。

彼时的社团大佬们连自身都难以保全，哪里还顾得上讲什么忠心义气，小弟惹上麻烦恨不得一脚踢开，更遑论像过去一样支付动辄几十万的安家费，而没有大佬依附的烂仔们也老实起来，这也间接使得那两年香港街头火并等恶性犯罪事件大幅减少。

最近两年香港经济有所回升，加之鬼佬的重心全都放在如何敛财返回英国养老这件事上，对打击犯罪的力度越来越弱，香港社团才重新有了抬头的趋势。

不过黎绍坤心里知道，这些被自家电影工厂美化过的所谓的江湖社团，也不过是秋后蚂蚱，只能借着回归前最后这几年权力的真空期谋求转型发展，试图换一套新的玩法洗白上岸。

审讯室门扉被叩响，打断了黎绍坤的思绪。

刚才跟他提过转岗的崔定邦站在门口，并未迈步进来，似乎要划清界限：“黎sir，上面让我通知你，尽快平息这次事件，不要让双方火并的规模扩大。”

“知道了，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黎绍坤冲他笑了一下，回头看向马栏超，“我现在带队去福华街，然后绕道大南街，暂时没时间招呼你，你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你的律师？”

马栏超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电话，脸上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

闪着警灯的冲锋车呼啸着从大埔道街面上驶过，目的地正是隔壁刚刚发生过血战的南昌街。

街边一家茶楼，大鹅带着四五个心腹小弟坐在二楼窗边，将楼下警车呼啸的场景一览无余。

“兄弟们散干净没有？”

大鹅坐在茶桌前，嘴里咬着可乐吸管，抬头询问身边小弟。

“十分钟前已经散场，现在留在南昌街的全是胜义仔。”一名小弟汇报完情况，眼神中透着兴奋神采，“大鹅哥，超爷不在我们都听你的，下一步该怎么办？”

大鹅沉吟着没有开口，一旁其他小弟已经按捺不住。

“大鹅哥，既然扯火也被抓进差馆，不如直接踩进长沙湾，冚起他整座堂口！”

大鹅摇摇头：“我们在福荣街冚掉扯火几支旗，已经引起对方注意，现在他们长沙湾的堂口一定戒备森严，就算我们两百多个人一起过去也占不到便宜。”

毕竟是马栏超手下最出位的四九仔，大鹅没有被刚才短暂的胜利冲昏头脑，他清楚知道无论福荣街还是南昌街的两次血战，都只能算侥幸取胜，利用了扯火手下胜义仔轻敌的特点才打了对方个措手不及。

一旦正面交锋，凭马栏超手下人马，完全不足以和扯火抗衡，倘若没有实力，扯火又岂能在深水埗盘踞这么长时间。

大鹅盯着楼下往来的警车，陷入思索，现在战况尚未明朗，自己这边虽然扫掉扯火在福荣街的场子，但按照江湖规矩，接下来七天能将这些地盘守住，这才算全一志自家的生意，否则打生打死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

超哥好像很有把握守住打下来的地盘，可惜他不在这里，不然就能问清楚。

大鹅想起今天一早马栏超吩咐自己，尽管去踩扯火的场，剩下的事交给他处理时那副自信的模样，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扯火在大南街是不是还有两间夜总会？”

“是啊，大鹅哥。”

得到肯定的回答，大鹅拔出扎在桌案上的尼泊尔军刀：“通知其他伙计，准备过大南街，胜义仔不会在两件酒吧留守太多人，一次打散他们！”

他话音刚落，楼梯口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一名全一志烂仔气喘吁吁走上二楼。

“大鹅哥，刘律师刚刚见过超爷，超爷让他带话给你，兵分两路分别赶去大南街和龙翔道。”烂仔喘着粗气带来马栏超的口信。

“兵分两路？”

大鹅想不通马栏超这样安排的用意，一时间有些发怔。

“大鹅哥，不如先安排全部人手去大南街拿下胜义仔两间酒吧，然后再去龙翔道。”一名小弟见大鹅陷入思索，主动开口出谋划策。

“大佬既然开口，我们就按他说的办。”大鹅展露出对马栏超的忠与信，摩挲着手中军刀问道，“扯火在龙翔道有多少地盘？”

一名小弟答道：“只有一间电影院。”

大鹅点点头，略一思忖后做出决定：“聪明仔，你带一百五十人去大南街，剩下的人跟我过龙翔道，尽快解决然后回堂口汇合，我担心胜义仔抄后路。”

“收到。”花名叫聪明仔的小弟点点头。

大鹅一马当先往楼下走去：“做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