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的包子只吃了一半，便把另外一半小心翼翼地翼翼地揣进口袋，转过身，一步一步地一步地走了。
走出屋檐下的阴影，便立刻消失。
陈浩还在磨磨叽叽地跟老板聊天，小朵注意到我目视别处，有些出神，便纳闷地问道：
“三千，你看啥呢？”
她顺着我的目光看了看，那边只是大街，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没人注意这边发生了什么。
“那个孩子太可怜了……”
我摇头叹息，说道。
“孩子？啥孩子？”
小朵一脸茫然。
我这才想起，他们可能是看不见的。于是便把刚才我看到那孩子拿包子的事情，跟她讲述了一遍。
小朵听完，眼泪哗哗地流哗哗地流了下来。伸手抓着我的胳膊，摇晃着说：
“太可怜了，三千，你想想办法，让他们母子见一面啊。呜呜呜……”
陈浩一脸惊恐，手里抓着老板新换来的包子，不知该放下还是吃掉。
“这……我哪有那本事啊……”
我无奈，其实说心里话，我都不知道我到底都有啥本事。
一个月前，我还只是个懵懂的地质工，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一步一步稀里糊涂走过来的。
我身体中一冷一热两股力量，以及蓝色的蛇血，仿佛才是我真正的主人，我的身体是受他们支配的傀儡。
所以在什么时候，突然有了什么本事，我自己都无法说清。
“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啊，不是你的孩子你就不管了？跟你这样的冷血的人在一块，我活着还有啥意思啊……”
小朵越哭声音越大，周围的人纷纷向这边投来目光。
不是你的孩子、你就不管、跟你在一起有啥意思……
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再加上小朵哭得厉害，还用手捂着小腹，信息量巨大。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这女人怀了别人的孩子，还让这男的管，啧啧，可真不要脸。”
“我看啊，说不定是这男人图这女人的钱，所以愿意接盘，现在占便宜不管了呢……”
“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放得开，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啊……”
陈浩听了，也故意跟着点头感叹，
“哎，三千啊，不是你的孩子你就不管了？那你怎么对得起小朵啊。”
一边说，一边偷偷捂着嘴巴笑。
我受不了了，虽然这里是省城奉天府，没人认识我是谁，但人们这样的目光，也让我难受。
我赶紧抓住小朵的胳膊，道：
“得得，姑奶奶，我怕了你了，好好，这事，我管还不行吗？你可千万别哭了，哎呀，丢死人了……”
“嘿嘿，真的啊，说话算话！”
小朵破涕而笑。
吃过饭，我到垃圾桶里，当着众人奇怪的目光，翻出刚才那个焦煳的包子，用塑料袋装了，带回了我们的住处。
找来一个啤酒瓶子，把这块焦炭碾成粉，抓过陈浩的手，趁他还没缓过神来，同小刀划破中指，在他疼的嗷嗷的嚎叫声中，把血挤进去搅匀。又加了点水稀释一下。
从蓝布口袋里翻出一张黄纸和一根毛笔，蘸着这黑红色的黏糊糊的东西，在上面画了十一条竖线，和三个圆圈。
这法子叫“打筮”，自然也是跟我养父学的。
小时候，村子里睡觉丢了个罗马，少了一个戒指，乃至谁家的孩子走失，都会来找我的养父，他也都用这样的法子，帮忙算出方位。
我现在用上了那孩子接触过的包子，相信效果会更好。
十一根竖线，代表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和天上、地下、人间是一个方位。
三个圆圈，代表生、死、伤。
画完之后，我又摸出一张黄纸，用两根手指夹着，屏气凝神，用力一晃，不错，看来我凭空取火的本事越来越纯熟了。
那张巴掌大的黄纸呼的一下燃烧起来，瞬间变成一团纸灰，我一抖手，将纸灰扔在小朵端来的一碗水里。
捧起水碗喝了一口，含在嘴里，用力一喷。
掺杂着纸灰的水雾均匀地喷在里面前的这张白纸上。
白纸被润湿，那几条竖线和圆圈变得模糊起来。
陈浩和小朵好奇，站起身，弯着腰，瞪大眼睛看着。
就见那三个圆圈竟然慢慢地动了起来。
一开始，只是轻微的抖动，但很快，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那十一根竖线也开始跳动，白纸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边缘开始焦煳，冒出丝丝缕缕的青烟来。
“要着火了，要着火了……”
陈浩没见过世面一样的大呼小叫起来，小朵瞪了他一眼。
很快，一切安静下来，白纸的边缘已经烧糊，那三个圆圈和竖线也不再乱动了。
我低头细看，不由得惊呼一声；
“这孩子，怎么占了一个伤字？他没死？可是，刚才他拿了包子，包子就变糊了，这是典型的鬼吃贡啊。”
“啊？哪呢？哪写着没死呢？”
陈浩倩窜后跳，但他当然看不懂。
十一根竖线，两四一三，跳进了三个圆圈里。
只有三根竖线的那个圆圈，代表的就是“伤”，所以我断定，那孩子没死。
三根竖线，分别是“东南、地下、人间。”
那孩子没死，却被埋在地下！
打筮是古老的卦术，养父说已经流传了两千年，这结果是不会骗人的。
小朵又哭了，
“被埋在地下，人还没死，这多难受啊……呜呜，好可怜的孩子啊，三千，你赶紧想想办法，救救他啊……”
事到如今，尤其是看到这样的卦象，不用小朵说，我也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了。
被埋在地下，还没死，灵魂却可以出窍来找包子吃，这显然是遭了诅咒。
养父说过，符不施孕妇，咒不下孩童。
意识是说，孕妇和儿童不管犯了多大的错，做了多大的孽，哪怕是十恶不赦，也不该用神符和毒咒对付他们。
这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深仇大恨，才能狠心如此？
看来，这省城奉天府，比起合阳县来，邪门的事情只多不少。
这事，会不会跟我们要找的陈甲午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