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耀塬在草稿本上书写递过去。‘又催眠洗脑啊？’“不——是！”姜青拖长声音摇头。“那好吧。”薄耀塬不由期望。忍耐是有极限的，到极限后或许彻底看开，认命妥协。

或者疯狂。

如果姜青真的有办法，当然心甘情愿低头欠这个人情。中午放学离开校门没多久，姜青忽然挽住胳膊，还很亲昵把头靠他肩膀。不等薄耀塬发作抢先道：“帮帮忙！早上王丽竟然跟别人说你不过看我漂亮想泡免费妓女。就在后面就让她抽自己嘴巴。揽着我腰吧，更亲热点…帮帮忙帮帮忙嘛！”姜青说着松开挽着他的手，让薄耀塬揽住：“你这么有良心肯帮我，中午我请你吃饭吧！”王丽坐男朋友摩托车过去时还扭头跟薄耀塬再见。

薄耀塬放开手还故意在姜青面前甩了甩。

姜青不以为然挺起胸膛，用手整理上衣似的故意拉直本来宽松校服，让身体曲线呈现更清晰：“哎呀，有些人呐……刚才搂着美女的腰都硬了，现在还装模作样嫌脏呢。”薄耀塬懒得理，事实上他尿急，放学后忘去洗手间。姜青当然故意曲解。

“吃点面包压胃，罗亮一点多出来到时候还得一起吃饭。”姜青点头说好。一起在面包店吃东西，薄耀塬想着罗亮女朋友的事情眉头不能舒展。

姜青伸手把他眉毛拉直，嬉笑道：“哎呀。他们性格不合又阴差阳错勉强在一起，最后当然彼此伤害。你别为这觉得世界一片灰暗呀，美好感情多是啦，只不过幸福人大多没兴趣四处宣扬强调，所以听的总是悲伤故事。”薄耀塬挥开她的手：“别跟我提幸福这两个字，我不懂。”

姜青没好气陪薄耀塬离开面包店等的士：“这有什么不懂的。幸福就是跟别人悲剧对比之后庆幸呀。”

薄耀塬的表情不由呆滞。想笑，结果皮笑了肉笑不动——“好一个生活相对论。”一路上依旧琢磨。

但姜青话很多，让他无法思考——“罗亮帅不帅呀？”“挺帅。”“哎！他女朋友那样要不我来安慰他受伤心灵？”

“算了吧，别给人伤上添伤。”“要不把我朋友介绍给她？”“你能不能安静一会？”薄耀塬忍无可忍的扭头冷脸呵责，吵得他想回忆过去跟罗亮相处遥远往事不能。

“那你别乱想了，我真的有办法。”

薄耀塬默然半响。倒忍不住觉得她还有体贴时候。

少管所门口停着辆黑色轿车，薄耀塬下的士那辆车门也开了，走出来老黑。还有个金头发女孩，穿身白色连衣长裙。

薄耀塬差点没认出。

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十分文静，看他也只是微微点头招呼。

仿佛昨夜凌晨在马路边只是场梦。这样当然也好，以昨晚那种状态迎接罗亮新开始第一天未免太过悲剧。

“你是黑哥吧？我叫姜青，是…”姜青很大方跟老黑握手，薄耀塬不等她说完抢着插话道：“是我同学。”“哦……你好。”老黑满脸微笑。回过头，姜青朝薄耀塬腿上踢一脚。

因为教区方面打点，罗亮出来时间已经确定。没有等多久，少教所铁门打开后走出来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毕竟三年没见，还是男孩身体发育最快三年。足一米七五个头，但身材还是过去一样匀称、结实。

“薄耀塬！”罗亮满面笑容，亲热搭薄耀塬肩头：“操！没变多少啊…”“你帅了。”说话间罗亮目光已经转去老黑。

“这几年…让你们费心！”“哪里话，钱总来不及亲自接，但已在王庭摆好酒菜给你接风洗尘。”目光又落在姜青，又惊又诧瞟向薄耀塬：“你不是吧？小乐出国没半年又找更漂亮的？”暑假来探望过罗亮。

薄耀塬刚要说话姜青已抢先握住：“罗哥你好，我叫姜青，是薄耀塬女朋友。”老黑不由自主侧目向薄耀塬，仿佛在问怎么一眨眼工夫关系变了？“女性朋友，其实同学。她这人喜欢开玩笑。”薄耀塬连忙解释，姜青脚一抬往他腿上踢：“还解释什么啊？有眼看的都知道你们是‘纯洁的友谊关系’啦！”

其实薄耀塬知道罗亮故意先跟他们寒暄，因为朋友之间重逢几句话足够，但恋人不一样，所以把最充裕时间留给最惦记的人。

伸出手、女孩慢慢握微笑看着，没一会泪水在眼里打转。罗亮把她搂进怀里：“知道这几年你过得很不易，对不起，我只能说将来尽量弥补。”女孩抱他的手更用力，哭声也不能抑制。

薄耀塬在一旁感触良多。人的感情复杂，更多时候怎么想是一回事，体会又是一回事。她对罗亮感情当然不会真如口中所说那般干脆、清晰分明。否则此刻为何？老黑拉开车门，示意先上车再说。罗亮微微摆手，虚指怀里正哭厉害的身躯微微一笑。

老黑点上根烟在车旁耐心等待。姜青抱着薄耀塬胳膊、泪水涟涟：“好感人……如果你坐牢了我也会等你…”“啊？”薄耀塬没好气扭头，见她浑然没有注意。

于是伸手在她眼前上下晃动。“干嘛呀！冷血动物。”姜青满脸不快的呵斥，好似真为罗亮和他女朋友重逢场面感动。

可惜薄耀塬不相信。

“你还会感动？我怎么看着觉得你就是装的？是不是你给我的感觉就是冷血动物？”姜青不理他，自顾抽出张纸擦脸上的泪痕。薄耀塬不由怀疑是否对她偏见太甚，也不再说。

十几分钟，情绪渐渐平复。姜青很及时递上纸巾。“谢谢你。”“我很羡慕你们呢，也很佩服你。希望你们都能珍惜对方一定要白头偕老喔！”罗亮很肯定的笑。

女孩微微点头，浑然忘却一切似的只顾沉浸幸福之中，亲密把头靠在罗亮肩头，被他拥着钻进车里——‘昨晚是不是我自己在做梦啊…’这一刻薄耀塬忍不住怀疑。是他太杞人忧天？直抵达王庭夜总会，罗亮跟女孩好得很，糖似的粘一块。

王庭白天并不营业，但为罗亮新生早早准备酒食，着十几个人加班忙碌。钱蛤蛤也亲自到来。事实上她的确忙，不过给了这个面子，罗亮也确为此受宠若惊，感激之情全寄在酒。

一连敬钱蛤蛤九杯。一圈人直呼海量。

罗亮自己却抓着酒杯眨巴着眼：“其实我在里面天天想喝酒，现在一碰管不住嘴喽！”过去他不说这类玩笑话，也不会总挂着笑容——“薄耀塬！来，喝！”罗亮倒满杯往薄耀塬面前一放。

“你又不是不知道……”“当然！今天不怕你，我高兴，如果你喝醉我任由你发酒疯打个够都高兴！”

话到这份上。

“干！”薄耀塬仰头喝尽，放杯之后也笑：“其实老看你们一杯杯的干那么爽，我也常忍不住想。”一圈人笑，罗亮豪气冲天又给薄耀塬把空杯满。

两杯酒下肚。

酒精刺激带来的朦胧醉意。他的酒量似乎不怎么样，尤其是啤酒。他早知道。但是早有冲动，原本他觉得理由正如刚才所说，总看着旁人一杯喝干忧愁全消似的痛快感引诱了他。

但现在醉意侵袭了他才知道不是。

酒醉让人感觉变得迟钝，神经仿佛被麻痹，本来一些思之悲痛的事情在这种时候仿佛没有了感觉。借酒浇愁还是有道理的。不过后面三个字是什么来着？薄耀塬忘记喝多少杯，也不知道醉没醉，只是忽然想起后面三个字。

然后想起上一次喝醉后事情。

想赵茵茵。然后他又端起来，喝，这杯酒好像特别多。他感觉喝了很久很久……意识紧接着迷糊了。

“好！”罗亮带头鼓掌，一圈人全大声叫好。

因为薄耀塬突然抓起扎啤瓶子，那么对着嘴一口气。空瓶子被他放回桌。目光显得涣散又迷茫，打着嗝忽然迈步。

旁人拉着问他去哪。

他声音透着浓烈醉意，却又份外冰冷：“不喝了，借酒浇愁愁更愁，所以不喝了。”众人茫然不知所以，钱蛤蛤第一个把目光投落，见罗亮摊手耸肩。压低声音笑道：“他……喝……醉……喽……”同时摇手示意众人嘘声。

看着薄耀塬一路走一路抬手抓头发，听他喃喃自语。越走越远，声音也就愈渺小，最后转进里头，似乎往办公间方向过去。

众人茫然不解他说的那些是什么，更像什么电影电视或者小说里头无病呻吟的台词——“他…？”钱蛤蛤充满疑问。

罗亮看男孩走远才松口气般坐下。一耸肩，笑道：“上次他喝醉这样，我们叫他半天没反应，后来把他喊出反应了吧直接就动手打人。别惊动他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