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细细、路绵绵，一连几天。

薄耀塬看着窗外雨空不由想起遇赵望那晚。

“你怀疑红星王异族还没结束？”

“也许过虑。世界上没有救世主，红星王异族王仆并没有想像那么可怕，更没有神或上帝一样无所不能的人。只是如果没有人理会短时间内能够把人类变成他们同类，但世界上有很多组织密切关注，足以让变异者不能成大患。”

“但你仍然很关心。”“大概种自恋或不甘平静情绪作祟。还是忘了的好…”薄耀塬肚子咕咕作响，话头忽然一转：“赵望吃剩了不少……”话没说完。

姜青跑冰箱把饭菜拿出来全倒进垃圾桶。

“这不浪费嘛。”薄耀塬禁不住心疼看着。姜青夸张一皱眉道：“你不是吧？竟然还想从垃圾桶里挑点干净的…吃？”薄耀塬叹口气，也为这种不可思议念头吃惊：“肚子饿了果然清高不起来。跟人道德标准一样，在需求面前都会不由自主降低、再降低、甚至连可耻念头都能冒出。”姜青抱着他腰哄道：“不要说这么可怜嘛，我给你沏茶。”

“水能饱腹，终归还有茶喝。”

“存的喝完只能买五块钱一包茶叶喔。”薄耀塬不觉得有什么关系。家里积存太多别人送礼的茶叶而开始喝茶，碧螺春，铁观音、禅茶、毛尖、大红袍、小种之类高低区别他都能品尝，入口即知品级、大概价值。这时候听姜青说以后喝五块钱一包茶叶反而想尝尝什么滋味。

姜青别有深意看着他：“可别太期待喔，到时候呀别郁闷。”说罢又开柜子查看：“存茶还真没了，桌上那盒够三五天。”

“问题不大。我回家乡喝茶很普通也没觉得不能忍受。”

姜青笑而不语。

次日两人一起去学校。这几天股票事情归老步和王姓年轻人负责，近日指数连续性大幅度下滑，他们判断会有急速行情来临。大方向问题薄耀塬自觉不必参与，也放心的暂时落个清静。

1982年1月15号凌晨——'听众朋友们，现在东部地区的暴雨已经停了，下夜班的人们呢，你们可以放心大胆得走。刚才也有网友打电话来，抱怨天气预报不够准确，中部地区居然一滴雨都没有下，不过他们也可以理解嘛，我市比较大嘛。局部地区出现阵雨……'P市第一职高篮球场残留着一滩滩雨水洗刷痕迹。

倾盆大雨砸落市井深巷，好似银河倾斜笼罩P市斑驳夜色，万丈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这座城市灯红酒绿醒得太晚，令早起人儿没了落脚地。

空气中弥漫土地与草树的清芬。

‘空气被污染的浑浊城市，只有在这时候能看见青翠绿色。’教室窗边，姜青眼眸如覆窗外水雾。

一众无拘束嬉闹中托腮沉思男孩不习惯在人群之中，甚至避免跟人来往，特别是最近些日子、忙。但是现在，忽然不知什么东西吸引他去接近人了。他心里仿佛发生了一种新的变化，于是渴望有人跟他在一起。整整一个月，他的苦闷郁积在心，情绪愁闷而亢奋，以致把他弄得疲惫不堪，他真希望到另一个天地里去喘口气，哪怕一分钟也好，不管在什么样的世界。

“我！”小女孩单手捧书站起身“见过事物，你们人类无法置信。”语气抑扬顿挫。

“璀璨的猎户星座端沿上舰艇燃起火焰，我看着闪烁伽玛射线划过，在包围唐怀瑟之门的幽寂黑暗里闪耀！”嗓音尖锐的女孩抬手掩面“所有这些时刻，终将流失时光里，一如……眼泪消失雨中。”

老教师那晃荡钥匙声由远及近，正在矩形上画出一个又一个三角的同桌仍然放声不屑：“切~你这解读也太严重啦，潮流啊！时尚懂吗fashion！”“你懂吗就切。”清秀文静男孩停笔，推推眼镜道：“你懂，知道他为什么救人吗？”

“或许最后时刻他比以往更热爱生命？”“你这叫拿别人的认识当知道。”“嘁—！我就不信你能知道！”前排男生对女生的话一点也不觉得多余，很认真回答：“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信道。”

灰色中山装老教师踏上讲台，对台下叽叽喳喳声视若无睹讲解着平面几何一般概念。

“怎么得道呢？”姜青接话后仍眺望雾蒙蒙雨空。

男生放下笔愣愣看着自己草稿纸正方形中画出的34个三角形“乐观？科技发展？”紧接着小声试探：“象征意义？”

“1.整体大于局部，2.与同一事物相等的两个事物相等，3.一个事物与另一事物重合，则他们相等……”薄耀塬一边看老师在黑板上举例图形，一边轻声：“那什么是道？是蒸汽朋克可以替代内燃机神奇动力源吗？是支撑社会发展的魔法？还是机械式结构为代表的动力控制系统？”

这家伙观点每次都让‘律师班长’吕灏念陷入思考。

窗边姜青忽然蹙眉收回视线，目光静静落在同桌低头写字脸上：“我正在考虑中午我们去吃什么，你能不能别在这时候思考拉的问题？”男孩双眼装作抱歉样子微微摊手，表示歉意。

“但是，难道中午要加餐吗？”“我在幻想中午吃很饱。”姜青说完又叹气：“果然人穷志短。”孔嘉澜同桌扭头低声问：“姜青你家里很有钱呀，至于这么折磨自己？”“家里有钱是我父母，总不能盼他们早点撒手归去吧？”

“那你们存多少钱了？”

姜青随便说个数字敷衍，女孩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这么快六七万！你家里每月给你多少零用钱啊！”“我能有多少零用钱呀，全靠薄耀塬赚钱来着。靠我那点零用钱十年存不够。”

没一会孔嘉澜传张纸条：‘人真容易被表面现象所迷惑。她总说姜青肯定顾及你面子，理由只是因为姜青穿用很昂贵名牌而你不是。’薄耀塬很快递回去张纸。

‘假如你在她角度，会有什么理由认为不是？’过一会孔嘉澜把纸条传回来：‘第一，你在学校穿校服，她没有见过外面的你，衣着比较理论根本没有足够事实依据；第二，姜青早熟，智慧手段显而易见，她不会愚蠢拿父母钱倒贴给一个男人；第三，无关感情，两人在一起势必因能力和性情因素形成强弱，而她是个外软内刚的，如果钱都是她的，或大部分都她的，凭什么习惯性花费时征询你意见。以上三点是以她角度能够观察并且思考得出结果的明显问题。此外还有不足以结论但也能说明问题的疑问：姜青为什么能跟你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为什么能跟你平等相处互相尊重？为什么她父母不反对还允许你们同居——你最近在忙什么？’

‘股票。’‘很懂了？’

‘其实不会。但符合结果论。’‘结果能赚钱不会别人也认为你会。’孔嘉澜拿纸条半响没有写字，过去好几分钟才又传来：‘这学期一结束你就去内地读书？’‘不舍得？’

‘有点。’‘没意外大学都在本市职专。’

薄耀塬回纸条过去。

‘肯定有意外。我觉得姜青不会去职专。’薄耀塬其实也有些不舍得孔嘉澜，三年初中然后高中的相处：‘我走之前一起去仙湖烧烤吧。’

‘我能不能多带个人？’

薄耀塬真想不到孔嘉澜会邀请谁。这年代乖学生大多没有户外消费活动习惯，毕竟受经济能力所限。况且孔嘉澜也不会邀请那几个要好同学，他本身也是个有事说事性格，放假跟那几位电话联系时候都屈指可数。

‘辛敏。’

薄耀塬看传来纸条时吃一惊。

‘她想从我这里打听你。我知道她想见你，也想看看姜青。既然你要走我觉得顺便见一面吧。全当让她死心。我不认为她会有自信跟姜青争。’‘何必？’

‘很傻是吗？我只是不希望辛敏继续自寻烦恼。对她并没有任何奢望。’孔嘉澜又传来纸条。

‘姜青不会有意见吧？’薄耀塬忽然灵机一动，假作为难：‘就说辛敏是你女朋友吧。’孔嘉澜很久没有回复。快下课时才传来纸条：‘看辛敏怎么说吧。’

眼望窗外的姜青这时晒然轻笑。

又问他到时候哪里来钱出去玩——“自虐式体验七月份之前结束。”

“哪那么快呀！”

“那时候我们的钱已经完成预定目标到帐了。”姜青顿时没了理由，吃惊反问：“怎么会那么快？”

“王大哥判断是急速拉升行情，当然快。”见她神情失落，安慰说：“过七月就去内地，到时候还能继续自虐？”

“讨厌。行情来那么早干嘛呀！”薄耀塬却笑说很快能吃饱饭，喝好汤，还能享受桂林米粉之美味。

“别想，现在依旧馒头。回家之前得买茶，五块钱一包！”五块钱一包茶叶又有什么关系？薄耀塬到家迫不及待拆包，姜青见状过来沏、却不用平常的壶，说那壶一直用好茶养，这茶不行。

沏好时薄耀塬看着茶汤皱眉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