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头跑进来叫薄耀塬出去。他放下碗——“在这里还好吗?没有人欺负你吧?”那不认识的警员侧身面对他语气关切。
“还好。我年纪小他们都很照顾。”
“我猜想也没事。这仓的仓头人是不错的,从不喜欢惹事。”那警员说着掏出仓里面用的票和两条烟:“还有别的需要可以让仓头找我。你女朋友在市里已经找人,跟对方在市里算旗鼓相当吧。但对方市里的头上老爷子原来省里大人物,惊动对方老爷子会更难办,眼前有个简单办法、通过市里中间人出面,你们赔点钱对方肯定愿意退一步。你女朋友说需要你点头、如果你不愿意这么解决她会设法找省里的跟对方老爷子说明情况。”
“一分钱也不赔。让她也不用去省里。”
那警员似乎不觉意外,转而又低声:“有没有话需要我代为转达?”“劳烦替我转告她八个字:‘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好。你在这里大可放心,对方也不是流氓无赖,绝不会使人在这里面对你做什么。况且这里所长也不愿掺合你们两边,绝不会愿意看你在这里出任何情况。”
那警员说罢让薄耀塬回了。又叫来仓头:“照顾点,丝毫闪失会有人找你麻烦。”那仓头忙笑:“一定一定!”
“你仓里当老板多钱?”“一千。”“你他妈也够黑。”仓头忙从怀里掏两包烟塞去:“我也不容易,您体谅,多体谅。”
“额外提醒你句,他的钱愿意让你赚你拿,不愿意让你赚最好别赚。”警员说罢关仓门、前脚走,后脚又来一个。
还是让仓头把薄耀塬叫门口:“在这里还好吧?没人欺负你吧?”几乎一样开场白。掏出票递来:“你叔叔让我带,你家里知道情况了正在想办法。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你叔叔也有心无力。只能在县里寻求对方口供和伤鉴为突破口。你父亲已经找县里昌之融书记帮忙跟对方说情。我跟你叔叔是同学,有什么事情尽管让仓头找我。”这人也没有太多话,叫薄耀塬回去后又把仓头叫跟前叮嘱几句就关门走。
仓头回里就问当不当老板。
当然愿意,原本也是在等姜青送钱。
钱没在手说再多也没用,那仓头高高兴兴收了、立马让他睡第二个铺位。薄耀塬忙说睡三号就行,让矮子还是睡二号铺。那矮子听了就说:“你当老板我也高兴。大家都吃好,理所当然把你当爷供,睡二号铺很应该,向来这种规矩。”
“这几天多受照顾,占你铺位于心不安。”推辞几番,仓头见他态度坚决让矮子原位不动。矮子忙过去帮收拾被铺。仓头又低声道:“以后你要买什么东西可以和我说,价钱方面你说就行,别让其他人知道。”
“不必,别人多少我多少。坏规矩你往后也不好交待。”
仓头笑开颜:“我就知道你这人很懂得替别人想。可是真人不露相啊,几天都没看出来你家里这么宽裕。这里面只要有钱,除酒,吃喝什么都不比外面差。”
那仓头接过烟后打开往外仓的门,招呼一仓嫌犯出去抽,说是薄耀塬请客。那诈骗犯在放风时凑身边,没说完被矮子推搡赶走,薄耀塬只当看不见了。其实仓房厕所每天清洗,没有异味,因为如果有,整个仓房都得遭殃……出事当天晚,姜青为拨不通电话奇怪,以为没电。直至很晚打座机仍无人接听才明白不妥,薄耀塬不是个喜欢在外面留宿的、无论多晚总会回家。
一直无人接听,忙让雪莉叫人尽快赶去B县。本想联系薄耀塬的叔叔,又拿不定出什么事情,唯恐与总部有关。
次日没有往X市飞机,被指派的只能乘车。抵达已经凌晨,过个夜在县里打探情况,而此时姜青已经接起薄母电话。是薄耀塬在县城的叔叔讲明情况,薄母心急如焚,姜青好不容易安慰罢给秋宏去电说明。
初时没想会难办。她家里寻得人帮忙说句话的。不料对方头顶上老爷子在省里位高权重,以致态度强硬、几番交涉不肯让步,最后稍微松口也只说人不能白被打,看在人情面子上只要赔礼道歉补偿点医药费,事情可以了结。
姜青没把这事情跟薄父薄母说,因为猜想薄耀塬未必答应。他遇事情是不愿白吃亏的,对方又做假口供和伤鉴,他更不可能愿意低头。
这番考虑下如今得到那人带话。薄耀塬果然不同意,也不愿让她跑省里暴露自家底牌。结合薄耀塬托人转达八字,姜青拿电话拨给张涟——“我想请你帮个忙……你不要这样自责,事情不怪你。不会太麻烦,很感谢你愿意帮忙,后天我来B县具体说。”挂断电话后又拨给S市魏丑。
魏丑扭头冲身旁道:“青姐要我们找个机灵点人去内地。”魏丑的大哥一皱眉:“听说你前几次给青姐办事都拿了钱?我跟你说过很多次,小钱别计较,青姐帮我们一次等于让我们少花多少钱?给她办事你还收什么钱?”
魏丑委屈:“大哥!我怎么敢张嘴?那些都她给的赏钱,你也知青姐向来不亏待办事的,赏钱我不敢不拿,那关系青姐名声。让当小的背后说每回替青姐办事光出力没好处怎么行?”“但愿如此。如果你坏事情该知道对我们影响多大。我最近收消息,姜家人三番五次跟X帮接触,还让他们办好几件差事。”
魏丑忙点头,心里却不安。过去好几年姜家有需要用道上人从来找他们,一个没有保护伞的组织绝对无法长久生存,尤其S市这种地方。
这种不安像皇帝背后争宠的妃子。
唯恐哪天被打入冷宫。
他一边交待选定的人跑趟B县城,一边又给姜青去电话:“青姐,人已出发。”“好,让他到了给我电话。”
魏丑知道姜青说完事情就挂线习惯,忙叫住:“别的事情尽管交待我们,你也知道我们向来稳妥。有什么做不好地方你尽管说。”那头一听这话就会过意,笑道:“别多心。我有什么事情一定仰仗你们。不过有些事情薄耀塬交待了让找他信得过的我也不好干涉。”魏丑这才放心:“说起来总没机会拜见薄总,将来有时间的话劳烦青姐帮忙请薄总出来喝杯茶聊聊天。”
挂断电话后暗松口气。
又反省战略方向错误问题。过去认为拿住姜青则万事大吉,如今看来薄耀塬是能够影响姜青决定方向的。万万不该被忽略对待。这几日姜青总心急,正所谓关心则乱、惦记薄耀塬在里面受苦,好不容易等到魏丑派来人,观感不错。这人仪表堂堂,无论身高体型外貌上得台面,能跟X社大哥身边做事也非蠢人。
当即交待番让他赶去技校。
张涟早早走出校门、一问果然跟姜青说好的人。
便装着熟络在校门外店铺前喝水聊天。不多久那天被薄耀塬打过四人出来,壮实点那个看见,气得双眼喷火——“哪来王八蛋!哥,我们教训他一顿!”壮实点那个越看越来火,见那男的附耳张涟,后者不但不在意还笑得开心,一时尽觉张涟浪荡,才送走个又勾搭上个,一时又憋屈,旁人都追得张涟欢心就他不能?旁人都能亲近就他不能?于是再忍不住挥手道:“走!”
几人马上包围上去。
“妈的X!哪来小兔崽子敢泡我马子?”“你们干什么!又想欺负人?谁你女朋友!胡说八道,我事情你没权管!”张涟生气叫着。开始只记得姜青拜托这么说,后来不禁想起薄耀塬,真就生气、心里积压愤怒一次爆发。魏丑找来小子很嚣张笑话着,语气里极尽嘲讽:“自己没本事就别硬充她男朋友惹人笑掉大牙,像你这种不要脸还真少见……”口音又非本地。
壮实点为首四个哪里受得住,当即冲去。瞬间扭打成一团,看似魏丑找来人反击,却全没力气,单方面被殴打,校门口学生全叫喊起来。眼看魏丑找来的跌倒地上、满头脸血。
骂咧几句轻踢两脚就要走,两辆挂X市牌照警车停过来,下来几位不由分说将四人拷上塞车里。一个警察留下来把魏丑的人送去县医院,简单处理罢又开车送他去X市。
“伤势没大碍吧?”
“没事,早准备好鸡血在手,只受些皮外伤。”姜青刚挂电话,又响。接通一听是X市帮忙的人:“听说你们把人抓X市去了?”“是呀赵叔叔。他们怎么抓的我们就怎么抓。谁放人,我就要找谁要说法。凭什么一样案情我男朋友送看守所呆着!他们只要往省里打电话,我也请省里的老人说话。”
挂电话后姜青琢磨那头会很快再打过来。
果不其然,二十分钟:“……也没什么。薄耀塬在里面呆几天,他就要呆几天…那不公道。一起放人薄耀塬过去呆的罪怎么算?……他们不愿给这个说法,那就让他们两个都等着判决服满刑……赵叔,我们年轻气盛,并非气话,薄耀塬是说了的,宁可一起蹲三年绝不比他多蹲半秒钟。”接连几日许多人被对方找,但姜青盯着局势同样托人一一去说服。别人知道原委也有推脱道理、姜青算好错在对方,说开了也免不了一顿受责骂,还因此犯了印像,他日再有事情,对方老爷子也会存疑虑怕又是为非作歹的动机。事情总有一方需要让步,回想刚进来几天,对比此刻心态,天差地别、现在薄耀塬递出了口信儿一点也不急。
晚上快就寝时候,仓门开了,外面站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