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问题无不显示男孩希望已经动摇，渐渐崩塌。

他脸上写满焦躁，还必须干活、薄耀塬给他帮忙，但做工很慢。这晚男孩也许根本没有入睡，次日早眼里布满血丝，脸色灰黑，典型睡眠不足。薄耀塬故作关怀坐旁边问他。男孩摇摇头。

“昨晚想一头撞墙死掉算。让我在这里呆几年宁愿死！不甘心啊！好不容易看到追求张涟的希望，况且还不知道人有没有被打死，也许只呆一年呢？为这一年自杀这不很傻吗？我妈妈那么疼我，爷爷奶奶那么喜欢我……”

“我在P市有个女朋友，快到X市。”

男孩欢喜道：“你有女朋友？跟张涟不是那种关系？”“她家里有些能量，在X市这里也认识。”男孩表情先欢喜，又透出种害怕孤独的恐惧：“你快能出去了？”

“害怕一个人在这里？”“这里面我只认识你啊！其他人…”男孩放低声音，环顾周围一圈：“……他们都很可怕。”

“你放心，如果我很快离开，出去后一定也设法帮你。”

“真的吗？”“当然。同是天涯沦落人嘛。”

“你真是个好人，不但没恨我，在这里还这么照顾我，我们是兄弟了吧？”男孩几分感动说道，如这年龄在外面混的孩子习惯一样。

“当然啦，患难与共嘛。”

“出去后我一定找你吃饭喝酒！”仓房里时间一日日度过。

转眼又四个白天黑夜。男孩也渐渐适应仓里等待的生活，不再那么焦躁或情绪激动、四天里送来好几批嫌犯，也有好几个嫌犯出了逮捕令被送真正的监狱，那时候他们都一脸轻松。与其不知结果的等待，不如早点知道结果有目的等待。

在看守所不被允许见家人，而在监狱可以。

中间送来两个彼此相识又凶悍的。犯抢劫罪和故意伤害罪、在仓里闹腾些许风波，虽然都被矮子拿住，一放开就反抗，根本不因为被打倒而投降。

“以为在这里够恶能称王称霸？”薄耀塬问会有什么办法惩处闹事的，矮子满脸不屑道：“水房，丢进去站不起来，躺不下去；还有狗笼，一样站不直坐不稳睡不倒。一天工夫让硬汉变软蛋！看守所不打人但有的是办法折磨。”

还没到24小时一整天。虽然不至于如强奸犯般唯唯诺诺，但也再不敢反抗。傍晚，仓门被打开进来两警员：“你收拾东西准备出去。”男孩很不舍看着薄耀塬迅速收拾东西，其他嫌犯都纷纷出言祝贺，许多人央求仓头借笔写下电话名字托请薄耀塬出去后给他们家人去电。

薄耀塬见仓头没有理会意思接了纸条答应。

“你出去后真会帮我活动吗？”“一定，不出几天你也一定能离开。”薄耀塬信誓旦旦。男孩点点头：“你一定要帮忙！再给我家里去个电话告诉他们我情况好吗？”

“没问题。张涟有你家电话吧？”“她知道，就算丢了她朋友也知道！或者我现在写给你？”

薄耀塬摇摇头，低声道：“别费事了。我估计这些纸条根本带不出去。”男孩似乎有所悟，忙道：“你一定别忘记！”

没多久两警员又回来，领他走出仓房。

男孩犹自在后面叫喊。

其他嫌犯送别道：“千万别再回来了！”那些嫌犯给的纸条果然被检查后没收，看守所的还告诉他这么做很可能被牵连：“你年龄小不懂事，以后别这样。好心只会被坏人利用，好人跟坏人根本不一路人，理都别理坏人才是真正好人。”

走到看守所大铁门，不由想起王冰和罗亮当初离开监狱大门心情、他此刻明明平静，注视大铁门缓缓打开仍然有一丝异样轻松和期许。

外面停着辆车，姜青步子加快跑过来，朝他身上飞扑。

两人抱在铁门口处忘乎所以。

陪薄耀塬出来两个警员低头微笑：“回去再亲热吧，这种地方离越远越好，离开越快越好！”姜青双脚离地让薄耀塬抱：“祝我们永远不在这里相见。”

“永远不见，跟警察见面没什么好事。”催促他们那人失笑摆手，折身回去。

薄耀塬把姜青抱上车，后者还赖他怀里不肯动：“刚出来一身晦气啊。”“反正都沾染晦气，回去咱一块洗洗。”X市距离B县两个多小时，路上薄母知道后非常高兴，边责骂他不该惹事边让他好好感谢姜青帮忙之类。

薄耀塬其实很反感。当摔伤时他们担心之余会责骂为什么不小心，平时叫你小心点就不会这样之类。

但世上大多意外不是小心能够避免。

不过这么多年，早习惯如此、姜青夺了电话。

跟薄父薄母说她会好好叮嘱。

“不说这些，你现在一定非常想吃顿好的，对不对？”薄耀塬却点头道：“那你猜猜我最想吃什么？”姜青羞涩状埋首他怀里娇嗔道：“坏蛋坏蛋，色鬼色鬼，关你十几天变这么色，不给你吃不给你吃……”两人如胶似漆在一起接连三天哪都不想去。

见还真给那男孩家里去电话说情况，不由笑：“人家才不会认你好意呢。”

“他家里同样不会告诉他事情真相。”薄耀塬一脸坏笑，惹得姜青直做鬼脸笑骂他阴险。

又请张涟到家里吃饭说话，面对薄耀塬和姜青倒也自在，却对房子诸多打量：“原来这才是你家呀，我还第一次来呢。”言语中颇有些失落。姜青就笑才买不久，原来地方嫌小。

张涟便又高兴起来。她们俩亲热俨然一对相识许久密友。张涟说不太会烹饪，又夸奖姜青，央求说教她。姜青答应后她当时迫不及待要尝试。薄耀塬见状自己下去买东西，留她们在屋里、到很晚送走张涟后才道：“真帮他呢？怪人！”姜青别脸笑。

“毕竟个大美女呀，再说你也算曾经追求。换旁人看她有男朋友都得心里没滋味，你倒好，还帮着把她往别人怀里推。那我明天回去了。”薄耀塬点头道：“周六日再过来。”

姜青扑哧失笑：“那我还不如别回去，后天周五了嘛。”“那先别回去，周日再走。”姜青娇嗔的横他一眼，嘴里责怨道：“真讨厌！直接不让人回去就好，还转弯抹角！”

次日，男孩也已离开看守所。问张涟要薄耀塬电话，她没给，疑心男孩恶意、来电话说了，听薄耀塬表示无妨，虽然不认同那男孩不坏说法，几分钟后那男孩果然拨来开口质问：“你为什么没给我家里打电话？”薄耀塬不由失笑。

“我打过，但你家里一定不愿意我们来往而说没有。”

男孩愤怒顿时消了：“真的？”“我还不至于害怕承认这种事情吧？”“我信，回头我问家里阿姨。她绝对不骗我。”姜青也附耳听，这时禁不住无声的笑。

“明天我请你吃饭，你女朋友在吗？一起来！”

“好啊。不过就我们嫌闷了些，不如叫上你那三个朋友，我叫上张涟和她朋友。怎样？”

“……就怕张涟听说我在就不去。”“这个我去说。可你明天不能再像过去，从容些，镇定点。”

“你放心！装酷嘛，我一定会。”

薄耀塬失笑道：“那就看你的了，明天见。”

挂了电话姜青跟着拍打他笑：“被卖了还替人数钱就他这种吧？”“他是挺逗。”随后又给张涟去电话。她不太愿意，但最终也没拒绝。

“她可能感觉你用意啦。”姜青叹气道：“一点都不留恋，好像讨厌的恨不得她早点不会来烦自己…”“说什么啊？”

“说张涟心思呀。”

薄耀塬静会儿反问：“你建议我别多管闲事？”

“别太露骨，别太热心。总不能因为他伤张涟感情吧？”“我原本没这意思，不过你没说错，不知觉有些刻意促成了。还悠着点儿好。”

次日男孩听说后非常高兴，又记起张涟喜欢稳重的，强自收敛笑容，尽量表现平静却又显得呆板。

薄耀塬拿书送他：“那时候你说不知怎么尝试改变，也许看这些书能帮助你理解各种人内心世界和想法。”

人齐时发现张涟把小不点，陈静几个也约来。有人提议去烧烤、人多也没什么太合适去处，附近景区本地人根本不稀罕。于是没人反对也就定下，女孩去购买食材，男孩则买炭火烤具。

集合路上男孩拉薄耀塬低声道：“呆会你能示范次吗？”

薄耀塬哑然失笑，点头答应。又听男孩道：“早知你女朋友这么漂亮我不会疑心你跟张涟有什么。”

薄耀塬逗他道：“你眼里张涟不最美丽吗？”

男孩非常认真的回答，又道：“但姜青也很漂亮，且身材真好！”县城外公园，一干人说笑着燃起炭火，男孩一直紧盯薄耀塬，极怕错过似的。

好不容易等到薄耀塬烧鸡翅熟，他更不敢眨眼。

只见他边回应别人，边顺手把烤熟鸡翅放姜青前。姜青跟人说完话后又把鸡翅倒他碟子里。过会薄耀塬才发觉，扭头问句：“不吃？”姜青摇头，指指鸡腿。薄耀塬把她的烧烤叉接了开始烤鸡腿，姜青拿刀叉剥鸡翅上熟肉喂薄耀塬：“啊——张嘴，真乖。”男孩看在眼里、表情渐渐古怪。好一阵子才回过神，忙处理叉上鸡翅、料理罢偷偷深呼吸口，看准对面张涟碟子位置，乘她跟人说话，自己也装作跟身旁朋友聊天，尽量不经意把食物推离烧烤叉、正以为做完，突然听见阵阵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