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收起书，一本正经陪薄耀塬下车。

那车里也下来个人。

“你好，早闻大名。常听小青提起总遗憾没机会见面，今天听你在这里、我立即赶来，没想一路堵车竟然来晚。不如再进去坐会？”薄耀塬紧握李可双手，一本正经讲道。

姜青在一旁附和：“可不呀，坐会再走嘛。我跟薄耀塬在海边呢，一听你来他就心急火燎催促赶紧，偏偏堵车。”

李可清秀斯文，十指修长，手掌窄而长，像极了女人的手。戴副金框眼镜，神情沉稳、身旁伫立正是未着皇帝新衣的黑刃：“太客气。其实在下早有结交之心，奈何事务繁忙不敢冒昧…不坐了不坐了，回来一直没有拜会秋叔叔，改天吧，改天总有机会，到时候我们好好坐下聊聊。”送走他后两人又上车开进，姜母就说他们不像话……

李可上车后怒而握拳，恨恨锤击大腿：“如此胸无大志之辈根本不配与姜青一起！犹如鲜花插上牛粪。”

一旁黑刃听了：“需要干掉他吗？”

“他配让你出手吗？”李可说着拿起电话，拨通后就道：“我有件很重要事需要你。薄耀塬是你从小认识的好朋友吧？”

那头语气冷淡道：“我拒绝。”“好，我喜欢你够干脆！交情不足以托请你，那么我们谈条件。欲除贾龙则必须助我！”

“好。”

在姜青家里陪秋宏，忽然电话叫响，忙告罪去一旁接听。

“你认识李可？”“今天才一面之缘。”

律师又问：“有间隙？他让我帮忙，看来要对付你。”“怎么对付？”“还没说。他以帮助我向贾龙复仇为条件要挟。”

“答应了？”“当然，复仇大事不能不答应。”“你向来守信。”“守信是为了达成目的，守信不能达成目的当然不守。古语有云，兵不厌诈。不答应不行当然要假装答应。到底什么过节？我知道以便应对。”

“情敌吧。”“原来如此！姜青是他口中常提那个比他更聪明，又美丽如仙的完美女人啊。”电话那头叹罢又笑：“那你算惹大麻烦，李可此人心狠手辣，骄傲自负非同寻常。除自己以外所有人都被他在潜意识里划分等级，低等人贱如蝼蚁，在他看来低等人生活浪费世界资源，对文明发展、科技进步没有任何推动意义。智力中等水平及以下的是低等人，劳碌无为者是低等人，拜金者是低等人，只知柴米油盐不关心大事者是低等人。而他最厌恶的智力水平出众、但胸无大志低等人。”

薄耀塬轻笑道：“哈哈，我在他眼里莫非此一类？”

“很不凑巧，你就是他眼里最厌恶，智力水平出众但胸无大志的低等人。”

“他通常认为这种低等人应该怎样下场？”薄耀塬失笑反问。

“李可向来觉得自己慈悲，他会努力激励这类低等人奋发，办法很多、总结起来让这类人饱受生活折磨，折磨不够就死亲人，死朋友，令其受尽屈辱一无所有。如果这些都做了还无法激励这类奋发，他会很遗憾又很激愤的把这种人塞进绞肉机里，做动物的罐头以求废物利用。”“李可一直都如此？”

“三年前我在网上认识他。他认为低等人如果都消失，世界进步能够提前几个世纪。”“李可眼中大志是指？”

“整个世界。以整个世界发展为责任。当初我跟他沟通时谎称自己也有这种作为人类责任感，但因为亲情牵挂必须要完成复仇才能将时间用在伟大理想上面。所以他很积极助我，同时安排他自己大计。算一举两得吧。”薄耀塬无言以对，邪教里类似当年赵北林的救世主心态。但李可并不幻想自身拥有救世主力量，两人表现形势和方向不一样。

“我大概能猜想他手段，这人做事由缓入急。不过强龙难斗地头蛇，在P市他想对付你不易、到时什么谋划我会通知你，有你老婆姜青在，就算全被识破他也不会怀疑我，在他心里姜青就在世女诸葛，没有她看不破的诡计。但他手段如果均告失败最终会动用身边那些战力诡异的家伙。你要想好应对准备。”

薄耀塬沉吟片刻，问出口道：“也许我不该打听你复仇具体计划…”“你想问王冰之死是否与我有关？有关，也没有关。王冰近年想转白，正当生意一直依靠秋宏扶助。道上收入虽然仍旧按期如数上缴贾龙，但贾龙几度想借王冰正当生意渠道，作为突破口进入P市投资都被推托。

贾龙明白王冰打算，这人希望王冰死不是一天两天，但这种念头不能说。而我猜到，所以利用李可、贾龙想在王冰死后安插自己人实际上不容易，罗亮和小K一伙不会答应，真正能够被他们认可的反而是我——你薄耀塬兄弟。当贾龙看到我成为王冰产业中举足轻重人物，他会怎么考虑？”

其实姜青安慰他时已经明白。

“贾龙会想，妹夫很有能力。他会想，利用王冰公司设法进入P市商界大有可能。我是他妹夫，自己人怎会不帮自己人呢？他用我，倚重我，继而信任我。李可想建办公大楼正在王冰势力范围，要占用XXXX村附近地段，你该知那块地，王冰绝不会让给别人。所以李可希望王冰死，通过我用王冰人力办很多事情。”律师语气平淡，对于王冰之死当然没有任何愧疚之情。

“他跟我认识很久…”这话没完，律师已经打断：“我知。但我太了解你。亲疏远近一目了然，你只会对他死感怀，而不会报仇。因为你早知王冰哪一天就会因为哪种理由突然死亡，这是这条路上不意外一种结果。即使我，复仇路上也可能突然意外死亡。”

薄耀塬不由失笑。

电话那头淡淡道：“其实我时常在想，我这一生什么意义。法律公正无法靠我的成功来书写和证明，父亲不会复生，人们不会记得他这样一个放芸芸众生里不值得说道的普通律师。我想这些偏偏又要选择愚蠢固执，就像被父亲意念附身……

……累啊，薄耀塬，人活着真累。从小到大听身边人讲：‘天才，天赋异禀，将来一定成大器，将来一定会成功，将来一定有作为’之类话。可他们连我想做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口中成功是什么？金钱事业权力。在他们看来拥有这些就是成功。但对我们而言，这些唾手可得，毫无难度。

我们——能够追求什么？追求自我意愿和超越时代理想就等于追求愚蠢，我们能够追求什么？薄耀塬，我很累。无论复仇是否成功，如果有一天我能安静合上双眼休息，请不要太怀念我，怀念也许会惊扰我的沉眠。”

电话那头说罢了又笑：“抑郁症？你不会想这么说吧。”

“不。”“贾琴和她朋友常担心我有抑郁症。我总想笑。我甚至不想无意义的告诉她们我对心理学精通甚至超越对本职法律。心里症状定义本质只是心理学者对现象记录，不包含任何褒贬单纯记录性总结归纳。唉——忘了你在忙吧，也许太久不谈心事，每次跟你通电话多谈心，不由忘了此刻并不适合。”

挂断电话，姜青见薄耀塬回来，忍不住面露责备之色：“干嘛呢？等你半天。”

薄耀塬忙对秋宏夫妇致歉。

“贾龙妹夫？那个律师？”秋宏问了一句。“是啊。”“是个人才。你们两个真有把握吃住他？我看这小子野心很大，他一来王冰就被XX投资公司的人刺杀，几方势力紧盯王冰留下地盘生意，又怕贾龙出头一时不敢妄动。

王冰名下公司许多合作伙伴忧心忡忡，不愿跟贾龙这种人做生意。但如果这小子代替贾龙处理这些问题又会另当别论，出身干净，履历优秀，贾家人又不属于贾龙下属。大家会相信他有心经营正当生意。

已经不少人或明或暗找我，担心贾龙会凭借这小子为突破口、大张旗鼓进军P市商界。”薄耀塬暗觉姜果然老的辣，秋宏一眼看破局势变化和发展方向。

便低身请教道：“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您为什么拒绝跟贾龙合作，不愿意看贾龙进入P市商界。”

秋宏微笑道：“年轻毕竟年轻。贾龙也不会让我手伸进东市，当然，我不愿在东市进行太大投资。东市情况跟P市不同，东市势力非常猖獗，在那里做大买卖只靠官方照顾都不够。要在东市立足需要有自己势力，足够关系充当保护伞。基础条件很高，贾龙具备这种背景优势，而我不具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