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张涟开口又觉这回答带有歧义：“……不是不愿跟你倾诉，担心你不会有耐心听这些跟工作无关的感情问题。”

干哥哥反问：“如果这样我何必关心？”张涟愣了又晒然失笑，自己的确太笨：“谢谢。不过说起来话有些长……”

从B县认识薄耀塬开始，间中叙述跟B县男孩相识至今……“……哥哥觉得我很傻吧？觉得谈恋爱就那样子。有些人可能猜测我被他骗感情骗身体什么的所以介怀，其实那时候他的确当我朋友，从没任何超出友谊界线的接近…”张涟自顾倾诉，干哥哥很认真的听，没有插过话。

早把车开到能看见海的港岸边停靠。

不知觉的倾诉，转眼间天已放亮。

“不好意思，说这么多你一定听烦了吧。”“不用客气，义兄妹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很应该。”干哥哥发动引擎，说去吃早点，她却摇头直要回家，怕继续耽误干哥哥休息。

睡没多久她又急匆匆赶往公司，在办公室补会觉精神状态恢复不少。结果没见干哥哥来公司，以为在睡觉。下午她打电话给干爹时才知道干哥哥病了，便觉得因为她缘故，本来他已经很操劳，结果还听她一宿的心事，累上加累。

张涟本来想探望，不料干爹叫去看生日宴会细节。

一忙不能抽身。

傍晚宾客云集，贺声满满，欢欣直延续深夜。忙于招呼宾客的张涟突然发现干哥哥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惊喜之余担心他，忙过去询问：“哥哥怎么来了？”“干妹妹的生日我当然该来。”“都因为我…”“没有的事，该病总会病，前天受风寒。”不等张涟自责，他淡淡道：“招呼客人吧，我就回去。”宴请结束后她始终惦记，便随她干爹回去，特意探病道谢。

路上听干爹笑说不用担心：“发烧感冒寻常，又不小孩子没什么大不了。再说他活该！”“干爹怎么这么说呢？”张涟不满的撇嘴只换来干爹的失声大笑。“那臭小子故意，本来说好今天中午跟我一个朋友女儿见面，他不肯去又不便直言拒绝。一点都不听话！打小犟头倔脑像头牛，管不住他啊！唉…”张涟明白过来不禁失笑：“哥那么一表人才、学富五车的，还需要干爹操心婚事呀？”

“能不担心吗？看他整个闷葫芦，也不知害羞啊还是有毛病，到现在没谈女朋友。每天在公司也不交际，怎么找老婆？我这当父亲的能不担心吗？”“那好，让我帮干爹分忧。找天我约几个漂亮女孩让哥自个儿挑！”

“还是女儿乖！当初我生个女儿多好？也不用受那臭小子二十多年气…”“干爹！现在你不也有女儿嘛！”“是是是！可干爹我嫌认你这女儿认太晚啊——”张涟将这事放心上，一路琢磨，一会儿工夫想到五六个。

见到干哥哥，他还在电脑前修改工程图——“你这臭小子病就要好了！这些事情别人不能做？”

“睡一天了，闲着也闲着。”张涟就见干爹气得无话可说。忙问好又自责因为她才连累哥哥累病。

“我说过了，该病就会病。”两人说话间工夫，张涟干爹在一旁看着，看着、突然间心里蹦出个念头，不由满面微笑悄悄退出去……

萧乐一整天都没去公司。最后打电话给父亲，哭一通。

“小乐啊，人生不可能事事如意。有些事情勉强不来，既然呆不高兴就回来吧，爸很想念你，这次还以为以后都只能跟你相隔铁窗见面……”想起日渐苍老不复往昔年轻的父亲，萧乐哭更厉害，父女俩一通电话大半夜，一会难过，一会又高兴追忆。萧乐也第一次听父亲愿意说起母亲过去而没有怨恨、最后萧乐都忘了自己什么时候累得不知不觉昏睡。

萧乐洗澡后人清醒些，拿起电话：“老公，晚上不加班陪我去个地方行吗？走之前想你陪我去个地方。”

“好，晚点我来接你。”

挂断电话后萧乐一时非常轻松，但轻松感没持续多久。

决定很突然。过去每天都会发短信，第一次如此连续几天不联系。薄耀塬因此知道那天晚令萧乐受伤很深，他不打算说什么、因为这决定原本就是个好决定。

“想去哪里？”

“原来家里。”萧乐原来的家仍然维持过去模样。

薄耀塬陪她在屋里走动。

“老公——那次你非拖我上去，我不肯就紧抱这节楼梯扶手耍赖皮，胳膊都酸了你还不答应！”

他记得。那次萧乐病了，精神糟糕透还偏偏要他陪讲话，怎么都不肯休息、硬抱扶手对抗。一路在房里走，萧乐一路回忆过去恋爱时在这里留下点点滴滴，和约会在外的往事。

平时他几乎没想，本以为都忘记。这时候才发觉原来都还记得清楚。

看完相册，又看学校时期的书信。是萧乐要求写，写着写着薄耀塬那时候也越来越多东西写。因此即使没在同一个学校，上课时薄耀塬看着日记也知道萧乐在学校的事情、心情。这时才知他为了哄萧乐高兴写多少肉麻东西——“……什么永远？蠢问题，根本没有永远。如是我闻过去，现在，未来，如是不变…害羞不？都你自己写的，什么我写的呀，你字那么丑又那么奇怪一看就知道…哈……都认不出自己那时候字迹啦！”

天亮。萧乐秘书打来电话说准备去机场。

仍有些书信没看完。

“等我们老了再一起看这些。”

薄耀塬起身要陪她去机场，却被拒绝：“不要送。我眼睛都这样了你想让我哭烂才甘心呀？”

薄耀塬失笑点头。便只帮她提行礼下楼。

萧乐上车前定定注视他很久。

薄耀塬伫立原地凝望车子驶远。

初一初见萧乐的场面浮现眼前，纷飞着，闪动着，一直到片刻前那张成熟美丽脸庞藏进车窗里为止。

总是要到说再见才会想起从前。

到达机场时薄耀塬果然不进去，姜青独自去里面、站在她面前，萧乐静静呆着不知想什么而走神。

“小乐。”萧乐恍然回神，定睛一看，露出微笑：“谢谢。”

“我说过，我真的关心你。真的走？”姜青问了不等她回答：“永远的No.one这么不堪一击？”萧乐失笑抬脸望她：“我一直当第一，可得不到最希望拥有的爱情；你一直不当第一，可得到了最想拥有一切。以后我不再争第一了，永远No.one的称号已经被你粉碎了。”

“真没斗志，本来还想跟你争久点呢…”“输的彻底，还争什么斗什么呀……”她说罢又低脸道：“姜青，一定要跟他白头偕老啊，否则我，会…后悔的！”说时语气里忍不住哭腔。

“我才不呢，我就玩儿他的。玩够一脚踢开，哪个女人想要拿去好喽。”姜青板着脸。

“谁要真把他抢走，我看你杀人的心都有。还舍得放手呢？”萧乐笑罢突然又道：“姜青，你老实告诉我，当年我会出国到底受没受催眠？”

姜青淡淡微笑。

萧乐看在眼里，像极了她们初次见面那时候。

“没有。”

“那我，那我当初为什么……为什么就那么傻呢？”萧乐笑着说，眼里却含了泪。

“真的要我说？”“真讨厌，快说嘛！”“因为你喜欢争第一，你无法接受不以超越别人的姿态生活。”

萧乐双手抚面：“好像是啊……不出国读个好大学怎么进入社会？我是永远的No.one啊，永远的No.one怎么能没有一张面对任何人都能挺起胸膛的荣誉证明？我…我是No.one……该死的No.one！”姜青抱她肩膀，让她伏在自己肩头无声流泪。

“……明明自己虚荣心作祟偏偏不愿意承认！还要以为别人也看不出来…”姜青轻拍她背：“你怪我总没错的，即使你当年没走。命运让我和薄耀塬高中靠近了我也不会因为你而放弃争取这份感情。所以我的确个不顾友情的女人。”

“我走了，姜青，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她说着往安检处去，姜青看着，没几步，突然叫道：“萧乐！别走。”萧乐听见了停住步子，立住半响：“我都已经认输，还能不走吗？”便头也不回迈步。

姜青目光挣扎片刻，又叫道：“萧乐！听我的，你走了会后悔一辈子！”

萧乐步子又立住。肩头有些抖动，沉默半响却道：“他爱你！不爱我，我根本没有后悔的权力！”说罢拿墨镜急忙戴上，唯恐人看见眼眶里打转泪水。

这一次姜青再没有叫住她，这一次萧乐再没有停步。

走出机场时看见气球升起满天。很大的气球，色彩缤纷。机场的人正叫喊劝阻放气球升空的薄耀塬。

许多人惊奇的驻足观看。

机场的人过去拦阻。

七八辆车开来，下来几位姜家的。把车里气球全搬出来割断束缚绳索放飞升空。那些原本拦阻的见状都没敢动手动脚，只礼貌的试图跟薄耀塬讲道理，劝他停止这种妄为。薄耀塬不理会，几个保镖护着不让机场的人靠他太近，开来机场的车子越来越多，里面搬出来气球，上面都写字——‘小乐

我在这里

望你飞向——

幸福未来’姜青仰面含笑着眺望升起满空气球。

“老公？”电话那头泣不成声，一声接一声呼喊。

病床上躺个人。没有皮肤，身上都红翻翻血肉，形容恐怖。

病房外站个女人，隔窗深情望着病床，别人眼里的恐怖在她眼里竟是种无可比拟的美好。

女人并非变态，只因病床上的是她丈夫。

走道上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女人听见后都不用回头张望。皮鞋落地响动，其中还分明有高跟鞋触地声。

这样脚步声一听她就知道是谁来了。这一年中薄耀塬几度带王宝珠来探望。黑刃妻子知道薄耀塬从来穿厚底皮鞋，王宝珠则总一本正经职业打扮搭配高跟鞋、且他们行走间步子频率非常一致，一起落地一起抬起。黑刃妻子对薄耀塬印象很深刻，因为他是罕见留中长发的男人。

但今天见面竟然剪短。

其实黑刃妻子觉得他头发短了精神些。前些日子长发堪比古惑仔，还总穿深色又显得一本正经衣服，今天倒有些变化，从黑色变成灰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