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哭里带笑。

只是年级主任就多少回闯课室指名找薄耀塬，无外乎英文老师或者地理老师投诉他上课的满不在乎，浑然无视讲台上老师的尊严；无外乎课间操他缺席，体育课逃课……倒也不推辞走上讲台，拿起考试结果扫了眼道：“跟期中考试一样流程吧？”得到赵班主任确定，薄耀塬就开始念成绩。

冲一旁抱歉道：“我可不记得大家伙儿成绩比起平时是发挥好了还是差了喔。”就有同学笑骂着叫他。

“滚！好了差了不用你说。”又有人接话吧：“我给大家揭密啊，xx这回语文就考差喽，唯恐大家知道所以才反应……”

“找死呢你！”“哦！”薄耀塬有模学样着赵班主任过往语气：“xx你这次考试挥的很不理想，你，我该罚你抄书呢还是罚你上讲台检讨？”一旁赵班主任好气又好笑……当天晚上他去了学校，五班教室里灯光通明，远远看见窗户里闹腾身影。

他直接进去敞开的办公室门，把礼物放在桌面，卡片压在礼物下。走出办公室时又眺望了教室一眼，就那么离开学校了。

离别欢送会到九点半才结束。

回到办公室时见桌上礼物，意外片刻拆开。

是一个浅蓝色磁水杯。

拿起卡片，字迹一眼就认得出——‘请原谅我没有出现在欢送会。我实在不可能再隐忍泪水，装着欢笑跟您道别。’

‘本来想送您一个塑料水杯，因为好几次在办公室罚抄单词都见您很马虎的把水杯碰翻，塑料的不容易摔坏。不过后来一想，我相信这个水杯会被您连带其它同学的心意一起，在最安全的地方。’萧乐陪着薄耀塬随意散步，紧抱他的胳膊，几乎把全身重量倾倒在他身。

“老公，你们班主任到底有多好？”“一时半会儿说不完。”

“那就慢慢讲呀，讲一年我也听。”“她的好就像是水滴石穿，一点点通过时间积累起来。就算我把好的地方全给你听，你没有亲自体会也无法感受完全。倒不如全让你自个想像吧。”

“嗯……也好。我的班主任呀可没这么好，别提大伙主动想搞欢送会喽，一句不舍得的话都没人留下。”薄耀塬也觉得自己幸运。

“老公考了年级81名呢？数学、物理、化学三科满分，语文九十九？”薄耀塬想了想，有些吃惊道：“你什么时候跟孔嘉澜认识了？”“老公真聪明！就在上星期呀，上星期中午一块吃完饭，我乘老公买水时候要了他电话。”薄耀塬只能竖起大拇指。

“行啊，你将来打算当私家侦探呢？”“呵呵，我想多知道些老公在学校事情嘛，问你都不回的。考的多好呀，孔嘉澜说这几门你肯学的都是年级最高分呢，放我们学校就比这几科也没人能比你高。”

“也没什么吧。况且在你面前提学习成绩我岂非不自量力吗？”“好啦！以前我还信，现在我才不敢洋洋得意呢。不过……老公干嘛就是不学？”“主要是不感兴趣，看着就提不起劲没办法。实在的话，如果英文不是必修科目我其实挺有兴趣。”

“嗯？这是为什么？”

“一年级到三年级那时候教的都学都背，但那时候还不是主科目，考试成绩也不错。四年级开始变成了跟语文数学一样地位后就不行喽。”萧乐更觉得不解。

听薄耀塬继续道：“解放前殖民地时期很多地方就强制要求学习别国语言，日本侵略时期部分地方更是如此。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失去自己的语言，那么过去所有文化和历史都等同于不存在，因为后人看不懂也就不可能了解。”“可是现在不是那种时期呀？”萧乐有些茫然。

薄耀塬看这表情就知道她完全无法理解。

“其实这么讲来是任性的有些可笑。因为需要所以它重要。殖民地和日本侵略时期迫于无奈的，等于被人用枪逼着学习非本国语言文字，而现在，没有人逼迫，我们却把别国语言文字放在跟本国语言文字一样、至高无上不可忽视的位置？”薄耀塬晒然一笑道：“当然。英语是不是应该被放在这种位置我没有资格评论，更没有资格批判或指责。因为相关教育文化部门看得更清楚，对未来看的也更远。但是，我总可以决定自己的态度吧。”

萧乐很有些无可奈何劝道：“老公何必这么认真呢。就算不喜欢，为了考试分数记一记，背一背也没什么呀。你总这样排斥英文，升高中会被拖后腿，升大学更会被拖后腿。值得吗？老公你想想，如果不是英文交了白卷，你其它科目成绩的综合分数肯定在年级前几，现在变成年级81。”

“就算因此影响高中升学，甚至影响大学升学，我也不在乎。也不觉得遗憾，更不觉得对不起自己。其实我早就想好了，升高中的时候我英文还交白卷，还要在上面写一句话。”萧乐猜测半响，最后忍不住追问。

“我要在上面问：‘为什么英文这个科目会对一个中国人升学和前途拥有三分之一决定性？’”女孩嗓音僵硬。

“老公你是开玩笑的吧……”

“我很认真。升高中时英文绝对白卷，上面绝对会有这句话！”萧乐张嘴想劝，看男孩表情很冷静时又打消了念头。

忽然才认识他是一个多任性的人。‘也许高考的时候不会再这么想，那时候该不会这么任性吧……’萧乐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本来以为放假后会有很多时间相处，但这个寒假几乎没有见过多少次面。刚放假时薄耀塬白天也要去武馆练习，萧父早有主意安排旅游，开始因为薄耀塬不想去，萧乐也不愿意去。

结果一连一个多星期也都是匆匆约会，后来薄耀塬又告诉过年的时候家里准备回故乡。

距离上一次回故乡已经五年。

故乡的探亲之旅年初五结束，回P市火车卧铺间里，薄耀塬还想着记忆里的故乡。直至火车窗口外出现现代化高楼大厦，思绪才渐渐回到P市，继而是人。

忽然觉得很惭愧，这些天竟然没有挂念过一次萧乐。

不知道怎么。自从那天见了赵素，面对萧乐时就莫名其妙难过，还有内疚和自责。几乎变成一种压力，因为他不能怪萧乐，只能怪自己，于是只能在沉默中不断让自己适应和调整，但事实是至今无法很好的调整自己。

刚下火车不久，薄父BB机就响了，他只看了一眼就笑着说是薄耀塬干爹。

那是薄耀塬对薄父兄弟的称谓。

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有个妻子，拥有跟他很般配的美丽。但薄耀塬干爹是那种不喜欢遵循规矩的聪明。

可后来因为交友不慎，一个做贼的朋友偷盗东西为减轻罪行栽赃他头上，而他家里放有那个偷过去送的赃物。这件事情连累让他在故乡被劳教三年，出来后就来P市投奔薄父了。

因为学还没有毕业，工作不太好找。

开始在建筑工地做，也不嫌累和钱少，很认真的大半年，那个工头非常喜欢他，走时百般挽留最后还额外给了他一个月工钱。

虽然他不在乎劳苦，但薄父在半年后从朋友那听有份好差事就立马替他拍板。是在P市最兴旺的华城当保安，工资虽然没有高多少，但一来没有那么累，二来有外快可捞。

华城里面充斥大量摊贩，按道理它们是非法摆卖。

薄耀塬干爹他们就管这些，所以这些摊贩会不会被驱逐基本决定在保安态度。平时从摊上吃点儿摊主都不会收钱，某些人流最好的地段哪个摊贩想霸占，聪明的就会主动赶他们，这是基本收入途径。

但薄耀塬干爹是敢想敢做的。

有一次追赶小偷，他本来身体就强壮，没费多少工夫就把逃跑的贼堵住。

那个小偷投降求饶，提出一个非常有想法的讨饶词：“大哥！您行行好，这东西你拿回去，里头不少钱，钱能自己装着，失主只当我拿了是不是？就把我给放了吧，我做这也是迫于无奈混口饭吃…”这是个令人心动的提议。

干爹心肠并不恶毒，但是对正义感的理解绝对没有实际利益需求来得深刻——“大哥！您就别想啦。别人遇这种事追几步就算了，谁愿意冒这风险啊？就算道声谢又怎么样？就算大哥您身子骨结实，碰个刺头青给您捅上一刀您自个想想值得吗？就为一个月400工钱冒这险？就大哥您这样好人就不多了，这失主今儿就算祖上积福是不是？要不是您，别提钱没了，这些卡呀暂住证啊什么的全都别指望喽，没准回头碰查身份证的……您替他拿回证件就够意思了对不对。”这话完全打动了他。

但很明智的，从五张一百钞票里面抽出两张，往那小偷兜里一塞：“大家都是为了混口饭吃。”道声谢谢撒腿就跑了。

薄耀塬干爹当时整了整帽子回头找失主——人没追到，那贼丢下钱包跑喽，顾着拿失物就没跟上去。失主接过包一看，大骂那贼混帐，证件什么的都在，丧气之余又几分欣喜。这年代P市查证件很严，没身份证丢车里就往流动人口中转站运，没人拿钱领就把你往故里送。领人就是500花钱还不算，在里头的日子简直地狱，大群不相识没证的堆一块，乱七八糟事情，想想人跟猪似的被圈笼子里关上些时候的滋味也够了。

暂住证一张三百多，还得等。

没证在兜的日子走街上看见制服就心里慌。

就这情景，那失主当时能不庆幸才怪了。这件事情后薄耀塬干爹就更看明白了。算彻底变黑保安，那些抢劫偷盗的碰上肯定追，追上了就拿，拿完了人就放。

慢慢不少在那地方的贼盗都知，许多人开始套交情，他反而落得三面讨好。失主觉得他卖力追贼了，道上的人够意思会替人考虑，单位上觉得他工作份外拼命。

从此如鱼得水，常常连贼都不必真费力追，人家主动往没人地方跑去等着。

钱物一交割，道声谢就大摇大摆的走。

每个月这么整下来淡季也有个大几百，旺季一两千也能弄。

而他正经工资才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