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玉池心情很差劲。
等他在裴家门口看到洛玉溪，心情就更差劲了，面无表情地后退几步对门房说：“我从后门走，你不要声张。”
他小心翼翼摸到后门，探头探脑地往外看。
洛玉溪猛然蹿出来，攥着他的胳膊凶神恶煞地问：“洛玉池，你想去哪儿？”
洛玉池身体一僵，理不直气也壮地扭头凶他：“干嘛？想吵架？”
洛玉溪恼得不行：“谁要跟你吵架？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整天乱发脾气？快跟我回家！”
是啦是啦，我任性我愚蠢我废物我讨人厌！
那你干嘛还来找我？
洛玉池被他几句话说得更不想回家了，眼珠子一转忽然夸张地惊讶道：“你快看你身后，有人要揪你头发！”
洛玉溪冷笑：“你这招骗别人还行，骗我可没用。”
“真有人想揪你头发！”
洛玉池说着说着就急了起来，气呼呼地说：“我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你倒是快揪啊！”
洛玉溪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回头。
石毅没动他头发，一个过肩摔把他掼到地上，扛起洛玉池就跑。
洛玉池的胃顶在石毅肩膀上，颠簸得差点吐出来，脸色发白断断续续地骂道：“蠢、东、西，谁教你这样抱主子的？！”
石毅只好放缓脚步换姿势，洛玉池又慌慌张张地拍他：“快点快点快点！要追上了！”
果然，洛少爷还是那熟悉的烂脾气，石毅丝毫不觉得意外。
片刻后，两人一起藏在残墙下头，石毅委屈地问：“你不是说只进宫待几天，怎么去了一个多月？”
先前石磊还病着，石毅就没跟洛玉池一起进宫。脱缰的狗子刚开始撒欢得挺高兴，没几天就蔫巴了，眼巴巴蹲洛家门口等着，差点把自己蹲成望主石。
洛玉池却不懂狗子对他的思念，不高兴地发脾气：“你在质问我？”
石毅怨气横流：“我哪敢？”
早知道就不应该在门口守着，不守就不会跟着洛玉溪过来，不来就不会救下洛玉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
他果然还是应该听大哥的，早点离开皇城。
洛玉池养了阿恕这么条心思敏感的狗狗，勉强多了几分养狗心得，随口哄道：“行啦，别气啦，下次进宫带上你。”
石毅顿时惊喜：“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洛玉池啧了两声，调笑道：“你就仗着我宠你，谁家下人敢这么质疑主人？”
小少爷眼睛笑得弯弯的，黑亮瞳仁里倒映前世忠仆的影子。
石毅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居然好像真在其中看到几分宠溺——好歹这次没刚见面就给他一巴掌。
他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脑子里乱糟糟的，脸颊也灼烧了起来。
石毅居然脸红了耶！
洛玉池大为惊讶，上辈子这狗奴才天天板着张棺材脸，除了几把的升降外就没哪一点能证明石毅喜欢他，没想到今生能看到这一幕。
他立马得意起来，伸手去摸石毅的脸：“哇，你那么喜欢我呀？”
石毅攥住他的手不让他摸，脸红透了还嘴硬：“谁喜欢你了？不要胡说八道！”
洛玉池眨了眨眼睛，忽然坏笑了一下，趁石毅因他这美人计恍惚发愣之际，瞄准石毅两腿之间，安禄山之爪嗖地一下按了上去。
他得意洋洋：“嘴巴说的不算，之前你在床上可不是这个反应，快让我摸摸看！”
男人嘛，还是几把比较诚实。
石毅被吓得连连后退：“你、你不要脸！”
洛玉池哪里来的那么多荤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上辈子他们坦诚相见，石毅用嘴巴帮过洛玉池，洛玉池也曾赏石毅用他的腿解决问题，最狼狈的时候他们相互依偎取暖，什么都见识过，洛玉池当然不介意跟他说些荤的。
可现在的石毅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经不起这样的挑逗，没硬都要被他说得躁动起来了。
半推半就之间，石毅被洛玉池推倒在地上，那双微凉细软的手掌探到他衣摆下面，顺着大腿摸了上去，眼看就要握住最脆弱的那处。
“我说二位，”洛玉溪黑着脸从残墙后面露头，阴恻恻地说：“你俩要给我演一出活春宫？”
洛玉池惊呼一声，爬起来就跑。
洛玉溪哪会再让他逃开，大跨步跳过残墙拽住他的衣领，对旁边眼神不善的石毅威胁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哥可还在洛家！”
石毅偃旗息鼓，垂头丧气地跟在洛玉溪身后。
洛玉池被三哥扛回家，骂了整整一路，骂洛玉溪是表里不一两面三刀口蜜腹剑没事找事神憎鬼厌，骂石毅是翻来覆去的“废物废物废物大废物！”
等回到洛家，洛小少爷更是展示了他坏脾气的无下限，双手叉腰谁来骂谁，最后洛老爷摔门而去，洛夫人无言以对，洛丞相亲自来哄小幺孙，问他这是受了什么委屈。
石毅叹为观止，终于明白洛玉池是怎么养出的这破脾气。
洛玉池窝在爷爷怀里，不再像个气鼓鼓的小公鸡，反而像只淋了暴雨刚找到窝的可怜鸡崽，软乎乎地问：“爷爷找到亲孙孙了吗？”
洛丞相哭笑不得：“胡说什么？你就是爷爷的亲孙孙！”
洛玉池充耳不闻，低声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反正跟娘亲和爹爹长得都不太像，大概是像我那素未谋面的舅舅，您早点把他找回来，到时候我就从洛家搬出去。”
从洛家搬出去，不碍他们的眼……
他嘀嘀咕咕说了好多话，一会儿说讨厌三哥，一会儿不许洛丞相喜欢亲孙孙，一会儿又怪爹爹太凶，对亲生崽崽就不会那么凶，语气酸溜溜又委屈。
在心爱的爷爷怀里，他抱怨的声音渐低，沉沉地睡熟了。
洛丞相轻轻叹气，眼神很是复杂：“傻孩子……”
世上怎么会有那么蠢的小东西？
血缘什么的，他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舒舒服服地做一辈子洛家小少爷不好吗？
洛丞相让石毅把洛玉池抱回去，原地沉思良久，忽然吩咐道：“去查查谁跟阿池透漏了此事，再按他所言去找长得像秦世晋的孩子……奇怪，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最后那句声音很低，是句疑惑的喃喃自语。
时隔一个多月，石毅终于又抱到洛小少爷，满怀馨香温软之中他脑子都不听使唤了，一会儿是洛玉池要摸他那里时的坏笑，一会儿又成了洛玉池哭唧唧地说自己不是洛家崽崽的可怜模样。
他竟然那么信任我，这样的话也能放心地让我知道？
石毅回想这两个月的所见所闻，越发觉得洛玉池对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和喜欢，缠绵的情意和绯靡的幻想让少年呼吸急促，连曾经挨的那些巴掌都成了洛玉池喜欢他的证明。
——都说打是亲骂是爱，要不是喜欢他，洛玉池怎么会只打他不打别人呢？
情窦初开的少年想得痴了，甚至想偷偷亲一下心上人。
门口站着个高大的影子，静静地看着他。
“石毅。”石磊喊道。
石毅头都还没低下去就被唤醒，惊悚地打了个激灵，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把小少爷摔下去。
石磊一个箭步冲过来稳稳接住，沉声道：“我送他回房，等会儿你去我那里。”
石毅有些不安：“大哥……”
石磊深深看了他一眼：“有什么话都留着一会儿再说。”
他把洛玉池抱进屋里，熟练地脱鞋脱衣服，又盖上薄厚刚刚好的锦被，临走的时候小少爷闭着眼睛胡乱地捉他胳膊，他就眼疾手快地赛枕头进去，还低声哄了几句。
男人身形高大，比石毅还要高出半个脑袋，宽肩厚背蜂腰身材绝佳，衣襟下是鼓鼓囊囊的胸肌，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气息。
石毅想起有次夜里洛玉池摸着他的胸，嘟嘟囔囔地说那里要练得大一点才好，摸着才舒服。
洛玉池怎么知道男人的大胸摸着舒服？
石毅看看自已肌肉轻薄的平坦胸口，心凉了半截。
石磊熟练地把小少爷哄睡，吩咐小厮青竹照顾好主子，对石毅说：“跟上。”
这些年来石毅全靠他养，敬爱他却也害怕他，现在这份敬爱与害怕之中还多了几分嫉妒，让他无法冷静地面对石磊，刚进院子就脱口而出一句质问：“你怎么哄他哄得那么熟练？”
石磊淡淡看了他一眼：“我进洛家的时候，他才五岁。”
这些年，他没少贴身照顾洛玉池。
那时候石毅也才六岁，石磊十八岁，两兄弟历尽艰难才来到皇城，没得吃没得住，险些饿死在皇城脚下，全靠石磊卖身才有石毅后来的好日子。
石毅立刻气短了几分，别别扭扭地解释：“我没别的意思……”
石磊没追问他说的意思是哪个意思，只问他：“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皇城？”
石毅心虚地低了低脑袋：“我……”
石磊：“明天我会找人送你去溱城，那里有位老先生还不错，你可以继续上学，束脩我会想办法。”
石毅骤然抬头：“我不去！”
石磊皱眉：“别任性，你留下只能做仆人，必须尽快离开。”
做仆人不行吗？你能做我为什么不能？
石毅几乎要脱口而出这些话，但他明白大哥是为他好，也知道自己连累了大哥，就别过脑袋红着眼圈说：“我上学干嘛？你又不许我考科举！”
石磊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半晌才道：“去收拾东西吧。”
他向来这么安排石毅，石毅也一直很乖，他说什么石毅就做什么，让练武就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让读书就挑灯夜读鸡鸣而起，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
但这次，石毅说什么都不愿意：“我……”
他想跟大哥说他已经长大了，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他可以决定自己做什么不做什么，他想留下来，不想让大哥一直那么劳累。
还没说出来，有下人慌慌张张地来喊他们：“少爷让你们过去！”
石磊问：“怎么回事？”
那下人一脸为难，“不太好说，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不知发生了什么，洛玉池气得厉害。
还没进到院子里石毅就听到他发火的声音：“照顾我好几年的下人多得是，你算个什么东西？说！谁让你这么做的？”
随即是惊恐的一个声音伴随着磕头声，说自己一时鬼迷心窍，求少爷饶命。
石毅听出那人是青竹，洛玉池身边最得宠的小厮，从还是小童的时候就跟着洛玉池，到现在至少也有六七年了。
但洛玉池十分不念旧情，冷冷地吩咐道：“三十大板，扔出洛家！”
这几乎等同于送青竹去死。
汗毛直立之中，石毅听到大哥低低的劝告声：“你若是留下，迟早跟他一个下场。”
说罢，他让石毅留在门外，主动朝洛玉池走去。
“少爷，有什么吩咐？”
石毅听到打在石磊脸上的清脆巴掌声，然后是洛小少爷带着怨气和委屈的哭腔：“你刚刚怎么不在？石毅呢？他死哪里去了？”
石毅打了个哆嗦。
他以为洛玉池可怜，但那显然只是错觉，洛玉池从来任性跋扈不在乎人命，根本不值得同情。
洛玉池的怨气还在发散：“这贱仆爬我的床，想逼我跟他行房事！”
石毅：？？？
什么？青竹刚刚做了什么？！
少年郎一个没忍住就冲了出去，围着洛玉池嘘寒问暖：“少爷没事吧？少爷被他碰了哪儿？别哭别哭，我去把他手剁掉！”
青竹活该！三十大板打得轻了！
洛玉池正被石磊抱着，闻言把小脸藏进了石磊厚实的大胸里。
“我才没哭！”他声音闷闷的，也凶巴巴的，“现在知道来了？刚刚怎么没见你出来？”
石毅默默看了眼大哥。
小少爷身量本来就纤细娇软，窝在青年怀里的时候更显得乖甜可欺，手臂还紧紧搂住青年的腰，不用看都知道被他抱着有多香多软多舒服。
石毅快酸死了，劝了自己千百遍，最后还是忍不住哀怨地看了眼大哥。
他刚刚喊的明明是石毅！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