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挨了顿板子，痛哭着说出他爬床的原因。

却原来，青竹以前是洛玉池最器重的仆人，因石毅的到来而失宠，守在门口听了几天墙角之后，他确信主子喜欢男人且近日饥渴，遂主动献身替主子分忧。

听闻青竹的解释，洛玉池气得连摔好几个花瓶。

“他才饥渴！他全家都饥渴！”小少爷恼怒道：“既然那么爱爬床，把他送风月坊去，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能耐！”

洛玉溪凉凉道：“你自己不知廉耻，怪人家诬你名声？”

他以前从不这么刻薄，但近来怨气太大，对谁都是这么个尖酸的样子，面对洛玉池的时候尤甚，非要把弟弟气到跳脚不可。

洛玉池本想说那是污蔑，扭头一看是三哥，立刻跟叉腰他吵架：“我就不知廉耻怎么了？你是嫌我不配待在洛家想赶我走么？”

坏哥哥！他就是要让洛玉溪不高兴！

“你！”洛玉溪更气，“你这样下去，要是让别人知道……”

洛玉池：“别人知道了还能打我不成？你不也做梦梦到过你跟男人上床吗？”

前世有段时间洛玉溪不肯跟他一起睡也不许他亲脸，洛玉池委屈坏了，跟哥哥冷战半个月，最后还是洛玉溪服软，解释说最近总梦到自己跟男人上床才躲着弟弟。

心事被戳，洛玉溪面红耳赤：“你胡说八道什么？”

看起来这辈子三哥也做梦了呢，洛玉池挑眉故意问：“你梦到了谁呀，那么紧张？”

洛玉溪通红的脸忽然一白，狠狠瞪了洛玉池一眼：“不管你了！”

洛玉池冲他的背影做鬼脸：“管好你自己吧！等过几年你跟爹爹说喜欢男人，爹爹会罚你跪祠堂的~”

哼，他可是能预知未来的男人！

洛玉溪脚底下一个踉跄，逃得更快了。

石毅迎面走过来，洛玉溪连忙放缓脚步假装自己是在散步，还凉凉地嘲讽了石毅八个字：“美色惑人，终不长久。”

想想觉得不对，又骂道：“你长得丑死了！”

石毅淡淡道：“少爷喜欢。”

一句话绝杀，气得洛玉溪当场跑去跟洛丞相要石毅的卖身契，无论如何都要把石毅赶出去。

石毅还记得此人对洛小少爷图谋不轨，生怕小少爷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受委屈，连忙加快脚步，走到门口却停下了。

他大哥在小少爷房里。

天气渐热，洛玉池让石磊端水过来给他洗脚，石磊正半跪在他脚边伺候他，小少爷白嫩嫩的双足被握在宽大的麦色手掌中，足趾犹如可爱的宝珠。

水凉脚也凉，那双手却灼热，小少爷于是很娇气吩咐他：“你手太热了，下次在水里泡凉了再碰我。”

石磊低低地道了声：“是。”

洛玉池看着他，若有所思，脚掌忽然踩到他坚实有力的大腿上。

石磊豁然抬头。

洛玉池好奇地问：“你觉得我好看吗？”

上辈子的经历让他不再信任亲情与友情，反而执着于男人们饱含情欲的爱恋，他坚信喜欢他的男人都会变成最忠心的狗，就像上辈子的石毅一样。

微凉白嫩的脚掌慢慢往上探，石磊大腿紧绷，额头上渗出细细的冷汗，想要躲开却被小少爷用力踩了一下，只能哑声答：“好看。”

洛玉池轻轻笑了一声，继续问：“那你喜欢我吗？”

石磊不答。

洛玉池的脚掌便又往上探了探，探到不该被他触碰的位置，感受到某种奇特的触感，他眉眼弯弯笑得欢快，娇矜而得意地得出答案：“你喜欢我！”

他不讨厌这种旁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欲望，反而觉得很有安全感。

真好呀，这个人也是他的~

石毅被这一幕深深刺痛，不用猜也知道小少爷踩了哪儿，心里属于大哥的伟岸身影轰然倒坍。

大哥怎么可以这样？

重重咳嗽一声，他沉着脸唤道：“少爷！”

又看向石磊：“大哥。”

石磊趁机起身，拿起巾子想给洛玉池擦脚，被石毅一个箭步冲过来抢到手里：“我来就好，大哥先去休息吧。”

话音未落他就小少爷被踹了一下。

洛玉池记恨青竹那次石毅来得晚，故意嫌弃他，说：“一边去，你伺候得没你哥好，别在这儿碍事！”

石毅显得多余极了，心里酸水直冒。

大哥不在的时候你抱着我不撒手，大哥一回来你就把我踹开，难不成我竟是大哥的替身？

等洛玉池在屋里小睡，他忍不住压低声音质问道：“大哥这是要干嘛？”

石磊：“不要胡思乱想。”

石毅狐疑地盯着石磊，忽然闪电般伸出掏蛋龙爪手，又转瞬松开。

一阵古怪的沉寂之后，少年愤怒地原地跳脚：“我看你才不要胡思乱想！我就知道，你也对他图谋不轨！”

石磊眯起了眼睛：“也？”

他问：“这就是你不肯离开洛家的原因？”

石毅低头看着地面，没吭声。

石磊看着他，看着自己养大的这个少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许久之后沉声说：“我懂了。”

什么懂了？大哥懂什么了？

石毅这才慌忙解释：“我、我主要是怕大哥劳累，我要是去溱水上学，光路上就要花不少钱，我不想让大哥再这么照顾我，我现在能养活我自己！”

石磊没接话，只是朝屋里深深看了一眼，低声对他说：“仆人永远不该肖想主子，你明白吗？”

石毅脱口而出：“凭什么不能？”

更何况他还没签卖身契。

当晚夜深人静之时，石毅才懂得大哥那一眼到底是什么意思。

月光下，少年郎睡得很熟。

他红扑扑的脸颊娇嫩诱人，浑身不着片缕，奶白的肌肤在月色映照下流淌出惊人的色泽，每一寸肌肤都美得惊心动魄。

而石毅在门口呆呆地站着，以为自己在做梦——不然，他怎么会看到小少爷赤裸地睡在大哥怀里？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大哥多喜欢洛玉池。

大哥曾经有个弟弟，跟小少爷一般年纪，跟小少爷一般的爱撒娇又聪明，会乖乖窝在哥哥怀里问：我给哥哥背诗，哥哥夸我好不好？

所以在发现石磊对洛玉池抱有性/欲时，石毅才会那么不可置信。

石毅听到自己愤怒的低吼声：“大哥！”

你想做什么？！

石磊说：“阿玉被我喂了药，不会醒来，你要亲亲他吗？”

清风从门外吹进来，吹得石毅心口拔凉。

小少爷好像也觉得冷了，哼哼唧唧地往青年怀里钻，脸颊蹭开青年的衣襟露出底下白色的里衣，大哥衣着的整齐让石毅稍稍冷静下来。

石毅着急道：“你把他放下，我就当不知道……大哥，你不能这样！”

石磊却深深看了他一眼，低头吻向怀中少年。

不行！！！

石毅朝他飞扑过去。

然而大哥好像突然变了个性子，毫不犹豫地踹向他，石毅毫无防备，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几乎无法相信发生了什么。

大哥怎么会对他动手？

怎么可能？

石磊居高临下看着石毅，几乎是用一种讥讽的语气问：“你算个什么东西，要跟我抢人？”

石毅喃喃：“大哥……”

石磊充耳不闻，炫耀般蹭了蹭洛玉池的脸颊，说：“你要做别人狗，有什么资格阻拦我？”

他那只麦色的大掌握向少年白皙挺翘的的臀瓣，软肉嫩生生地从他指缝间挤出来，一看就知道那触感多美好。

“百里碣！”

石毅终于忍无可忍，喊出陌生的名字，厉声说：“停下！”

石磊闻声停下，仍居高临下地看着石毅，眼神里带着点意料之中的嘲讽。

“你以什么名义命令我？”他问。

石毅缓缓站起来，抹去唇畔的血迹，阴郁地跟曾经的“大哥”对视，沉声说：“我以宇文少主的名义命令你，百里碣，把洛玉池放下！”

石磊站立不动，唇畔冷笑更甚。

石毅盯着他，恶狠狠地说：“我知道你讨厌我、恨我，可这些跟洛玉池没关系，你凭什么把他牵扯进来？”

石磊这才终于把小少爷放回床上，淡淡道：“你最好记住这句话。”

他说：“记住你的身份，记住你姓宇文！”

石磊孤身一人将石毅养大，将大公子的血脉传承下去，历经千辛万苦，付出了他能付出的所有。

如果石毅不是少主，那他养出的是个什么东西？

像他一样的另一条“狗”吗？

石磊绝不允许石毅走向别的路，哪怕是死，石毅也必须去做少主该做的事！

石毅看着他的“大哥”，想起许多往事。

他本是前朝皇室后裔，多年来跟着父亲东奔西走躲躲藏藏，用过很多别的姓氏或者名字。

其中有一家姓百里，长子百里碣，下头有三个弟弟，最小的也就比“宇文毅”小半岁，是个白嫩爱笑的糯米团子，据说命里有劫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没有对外提起过。

小糯米团子很乖也很聪明，特别擅长撒娇，最爱扑进百里碣怀里喊哥哥哥哥，问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去玩呀，或者要背诗给哥哥们听，偶尔也会生气，怪哥哥们出门不带他。

宇文毅羡慕那个有哥哥疼的孩子，也记住了那个孩子的小名——阿玉。

一切结束于一场大火。

那天百里家所有人都很慌乱，百里家主说大公子被捉，让百里碣几兄弟带小少爷快逃，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小少主，哪怕是死，也要先把少主安排好。

大哥带着弟弟们颠沛流离，到皇城时只剩下“石磊”跟“石毅”。

而大哥的幺弟阿玉……

想到这里，石毅屏住呼吸，朝大哥看去。

石磊已经恢复往日的平静，正坐在床边细心地给小少爷掖被角。

小少爷盖着被子嫌热，他就轻轻地不知疲倦一般地扇风，可小少爷还是蹬被子，翻着白嫩的肚皮嘟嘟囔囔抱怨听不清的梦话，死活不肯遮住身体。

石磊就只好把亲手脱下的轻薄里衣给他穿上，用冷水浸凉手掌贴在他脸上为他降温。

他怎么可能真的对洛玉池做什么呢？

洛玉池有跟幺弟一样的脾气，乖软可爱还带着点小任性，名字里都带了个玉字，而他来洛家那日，洛小少爷扑进他怀里喊哥哥，谁劝都不肯松手。

从此他坚信阿玉没有死。

洛玉池就是他的幺弟，就是他的阿玉弟弟！

那天大公子被捉，百里家也被连累。

父亲说要断尾求生，亲手点燃大火，又给几个跟他们兄弟身量年纪相仿的下人换上他们的衣服，送进火里烧死，假作他们的尸体。

可是还差一个，还差最关键的那具尸体。

石磊记得那天他把小弟抱在怀里，仓惶地看着父亲母亲，哭着说这是阿玉，这是你们最疼爱的小儿子，你们不能这样！

可是父亲母亲骂他不听话，骂他不忠，说这就是阿玉命里的劫数。

他们说——

“你看，阿玉从来没带给外人看过，只要他死在这场大火里，所有人都会以为死的是宇文毅，这岂不是死得恰到好处？”

他最宠爱的小弟阿玉，就这样死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