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早就做饭吗？”卓清玉有些不解。

岳渊渟思考了一晚上，到底要不要把自己能变出东西的能力告诉卓清玉。

“因为我要去施粥。”她侧过头看卓清玉。

卓清玉算是知道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正义少女拯救苍生来了。

她愣了一下，轻笑一声。

岳渊渟听见了，她低着头淘米。

低声问，“你不信？”

卓清玉摇摇头，“为什么不信？”

“你刚才在笑我。”

“我没。”

岳渊渟撅嘴，骗我。

淘米之后，岳渊渟把火也烧起来。

水开之后，下米。

再等一会儿，粥好了她就可以慢慢出发了。

卓清玉闲着没事，还去提了水回来。

岳渊渟看到她提着水桶就眼皮一跳，蹦到她身边。

去拉那只受伤的手，“你手还有伤呢。”

卓清玉把水倒进水缸里。

她提水不像岳渊渟那样，一次只提半桶。

她是实打实地提了一整桶。

放下水桶之后，她摇摇左手，“这只手受伤了”又晃晃右手，“但这只没事。”

岳渊渟还是不放心，非要她把袖子撸起来给自己看看。

卓清玉拗不过她。

在岳渊渟查看完之后，她放下了心。

然后转身拖着车准备出门。

在卓清玉站起来那一刻，岳渊渟面对着她，“你在家休息。”

卓清玉腿都还没打直，在听完她的话之后又坐下了。

然后目送她出门。

那之后，就遇到了让人难过的事情。

卓清玉在背后叫了她一声，“渊渟，我想烧点水洗澡，你要洗吗？”

岳渊渟放下手里的纸起身。

“我来烧水吧，你休息会儿。”

卓清玉手臂微微伸着拦住她，“我在战场上受过比这还重的伤，所以不要担心我。”

岳渊渟还是坚持要看看她的伤口。

卓清玉只好由着她。

岳渊渟皱着眉，“上午我就看到有人挤到你的手，怎么会没事？”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卓清玉身体素质够好，伤口居然好了很多。

卓清玉在她查看伤口的时候，一直盯着她的脸。

观察她的表情，从凝重到松一口气。

卓清玉把外衣往上拉，“看好了？”

岳渊渟才放心让她活动。

卓清玉上前线打仗的时候，条件只会更艰苦。

所以她甚至有种自己在休沐的感觉。

岳渊渟虽说放心她去活动了，但还是不停用余光去看，她到底在做什么。

卓清玉有点好笑她的行为，但是她没有笑出声。

免得小女孩又说自己不信任她。

水很快就烧好了，但是新的问题也随之出现了。

卓清玉没有新的衣服换洗。

岳渊渟看她在床边磨蹭了很久，直到她走过去，卓清玉还是站在那里。

“怎么了吗？”

卓清玉脸上有点发烫，“你有多的衣服吗？”

哦，原来是这样。

可是她也没有多的衣服啊。

她出门就只带了一套衣服出门，现在那套衣服还在外面晾着。

她咬着嘴唇，思考着什么。

这寺庙里，除了两口锅、一个水缸、一个木桶。

实在也没有其他的了。

她叹了口气，打算说明天上街去买一件，今天就凑合一下。

“你等一下。”岳渊渟这样对她说。

等什么呢？

岳渊渟就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能完全去信任。

却会愿意相信这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卓清玉。

她拿出纸笔，端正写下“一套女服。”

桌上，就那样突然地出现了一套女服。

一套青色的，平时穿的那种。

卓清玉饶是见过万千人厮杀的大场面，此时也瞪大了双眼。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岳渊渟却不转过身去看她。

只是语气淡淡地叙述，“我小时候，就发现自己有这样的能力了。”

卓清玉在她开口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她想要自己看起来，至少不要那么奇怪。

岳渊渟在说完一句后，就不再开口。

卓清玉走上前，揽住她的肩膀。

“谢谢你的衣服，我很开心。”很开心你能将这样的秘密告诉自己。

岳渊渟提着的那一口气，终于放下了。

她抬起头看向卓清玉，对她露出这么多天的第一个笑容。

“你快去洗吧，等会儿水凉了。”

卓清玉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嗯。”

在卓清玉离开之后，岳渊渟收起了脸上的笑。

对于小时候知道这件能力的事，着实不算很美好的回忆。

她托着腮……

那是一个寒冷的严冬，四处没有一点生机。

枯死的树木和灰蒙的天。

早晨刚刚亮起了光，奶娘抱着小团子起床。

老爷说，小姐该学习认字了。

奶娘从小就带着小姐长大，有点不忍心这大冬天的把人叫起来。

何况怀里那个小奶团子眼睛圆溜溜地望着她。

奶娘磨蹭着动作，给她穿衣服，下人们打了热水来，放在奶娘的手边。

奶娘给小姐穿好衣服后，拧了巾帕给小姐擦脸。

她的小脸嫩生生的，一擦就有点泛红。

奶娘只好放轻动作，轻轻擦拭她的脸颊。

小奶团子睁着雾蒙蒙的眼睛，张合嘴巴，“蓉娘，我想再睡会儿。”

蓉娘拍拍她的脸颊，“渊渟乖，今天我们不睡了，晚上蓉娘给你做红豆糕吃。”

岳渊渟唔了一声，然后笑呵呵地点头。

屋子里守着的还有一个小少女，比小姐大个两岁。

她叫小竹，是被卖到岳家做下人的。

她拿着给小姐的暖手炉，乖巧地站在一边。

蓉娘十分疼爱这个小奶团子，自然是给她备了不少的东西。

老爷其实不喜欢溺爱孩子，所以蓉娘都是悄悄给小姐准备的。

什么凳子坐垫啊，暖手炉啊，基本能用到的，蓉娘都叫人准备得齐全了。

小竹提着暖手炉，跟在蓉娘身后。

蓉娘牵着小奶团子的小手，她此时还是肉乎乎的。

刚打开门，一阵冷风迎面吹来。

小奶团子往蓉娘身边凑，“蓉娘，我冷。”

蓉娘简直心都在滴血，心里痛骂老爷。

然后将小奶团子抱在怀里。

小奶团子侧着身，突然眼尖地看到天空中落下白色的片片。

因为黎国不常下雪，所以小奶团子还不知道那就是雪。

她只念叨，“蓉娘，天破了，掉白片片了。”

蓉娘笑哈哈地捏她的脸蛋，“渊渟，那是雪。不是天破了。”

岳渊渟伸手去接，那白片片，哦不，是雪，一下子融化在她的手心。

带来凉悠悠的感觉。

岳渊渟捏紧小手，咯咯笑，“好凉啊。”

蓉娘抱着岳渊渟，躲在屋檐下看雪。

岳渊渟第一次见到雪，觉得白白的，特别好看。

她小腿摆动，蓉娘就把她放在了地上。

小奶团子咻的一下就跑出去了。

小竹看她走两步像是要摔倒了一样，赶忙上去想要扶住她。

岳渊渟拉住了她伸过来的手，然后抓起一把雪放在她手心。

小竹被凉的一哆嗦。

岳渊渟看她摆手，“这个是雪，很好看的。”

小竹被她看着，于是也学着她的样子，抓起一把雪放在她手心。

岳渊渟笑得露出小白牙。

要不是蓉娘拦住她，她估计还要在雪地上打个滚儿。

只是快乐的时光太过短暂。

老爷很快就差人过来，说该让小姐去书房了。

蓉娘笑着道歉，说马上就过去。

岳渊渟瘪着小嘴，但还是乖乖被牵着去了。

她想玩儿雪。

书房里，父亲不在，只有一个着白衣的男子。

他嘴角是浅淡的笑容，声音清浅，恰到好处的温柔。

蓉娘对男子行礼，然后低头告诉岳渊渟好好学习。

岳渊渟拽着她的衣角，“蓉娘，红豆糕。”

蓉娘捏捏她的手指，然后退出书房。

男子坐在岳渊渟对面，跟她做自我介绍。

“鄙人苏闻夏，是令尊友人，替他来教你读书认字。”

岳渊渟小脸绷着，“岳渊渟，你友人的女儿，请夫子赐教。”

苏闻夏勾勾嘴角，“那便看着你面前的文房四宝。”

岳渊渟伸出小手，跟着夫子所说的去认。

“这是笔，墨，纸，砚台。这就是文房四宝。”

“这就是文房四宝。”岳渊渟有样学样地说。

岳渊渟无疑是聪明的，于是夫子开始教她读书认字。

夫子让岳渊渟把书翻到第一页，这一页是一首诗。

“人家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岳渊渟依旧是跟着夫子念出来。

然后夫子握着她的手，在纸上一笔一划。

“这首诗的意思是，人间四月百花凋谢之时，桃花才刚刚盛开。”

岳渊渟知道四月是什么意思，因为她就是在四月份出生的。

但是她不知道芳菲和桃花是什么意思。

“芳菲，就是各种各样的花，桃花，是你母亲最爱的花。不过黎国不常见桃花，等你长大了，可以周游四国去见桃花。”

母亲，岳渊渟从来没有见过她，因为蓉娘说，母亲生她的时候就离开了。

她不要我了吗，所以离开了。

岳渊渟以为，离开就是去了其他地方，不要她了。

所以每次听到，她都会难过。

只是现在，她不难过，因为夫子看上去比她还要难过。

她把小手放到夫子手背上，“夫子，不要难过。”

“等会儿你不要走，我让蓉娘给你做红豆糕吃。”她特意笑得露出牙齿。

蓉娘就受不了她这样笑，所以她认为，所有人看到她这样笑都会开心起来。

夫子动了动手，没回答她。

“你对着我写的描一遍吧，然后今天把它背下来，明天背给我听。”

岳渊渟点点头，对着夫子写的，照抄一遍。

夫子像是陷入了什么怪圈，自己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茫茫白雪。

“人间四月芳菲尽。”

“山寺桃花始盛开。”

“夫子，我写好了。”

岳渊渟看到夫子顿在窗边，她走过去。

只看到白茫茫的院子里，突然长出一颗参天大树。

树上开着粉色的花朵。

夫子一派冷静的面容绷不住了，他张开嘴，喃喃道，“这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