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干什么？」
李雷用警惕的目光盯着埃里希。
「别误会。」
埃里希用友好的语气说：「我只是注意到，你们似乎在为医疗费用而发愁。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钱包地址，我会资助你们一千塔勒，好尽快送你的同伴去医院治疗。」
李雷用余光看了一眼阿贝，他神情痛苦地微微摇了摇头。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
「埃里希，你干嘛要给他们钱？」文森特突然打断李雷的话，「要不是因为那小子工作不认真，他的同伴又怎么会受伤？他自己都不愿意帮助同伴，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这不怪他，都是我不小心……」阿贝用虚弱的声音辩解着，他细小的声音，除了身边的李雷，似乎没什么人听到。
「谁的责任我看的很清楚，但这并不重要。」埃里希抬手指着他们，「总之，这些校工是在为我们服务时受伤，帮助一下他们又有何妨？」
原本打算拒绝的李雷，此时改了主意。
他飞快地背出自己的钱包地址，经过埃里希确认以后，钱包瞬间多出一千塔勒。
「谢谢你。」李雷说，「我们不会白白接受你的资助，请在这里等我回来！」
埃里希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目送他搀着同伴离去。
在两人离开后，埃里希若有所思地问：「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什么特别的事情？」
文森特轻笑一声说：「我只注意到，你为了两个下等人，白白损失了一千塔勒。」
薇拉皱了皱眉头问：「你是不是想说，长达64位的钱包地址，被那个校工丝毫不差地背出来？」
埃里希微微点了点头。
「我看你们是想多了，他只是记忆力不错而已。」罗迪跟着说：「我听说有很多穷人，因为不能方便地随时携带钱包，就会专门去记忆自己的钱包地址。」
文森特笑着点头附和：「一定是这样！」
「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埃里希走回来说，「来吧，继续我们的工作。」
「李雷，也许我们不该接受那个人的钱。」去往医院的路上，阿贝担心地说，「那么一大笔钱，该怎么办才好？」
「你安心养伤，剩下的事交给我就好。」
在决定接受对方的资助时，李雷已经想好了该怎样处理。在医院安顿好同伴，将那一千塔勒存进对方的医疗账户后，他又匆忙地赶回了学校。
「我回来了。」
李雷喘着粗气，回到了会议室中。
此时被拆下的挡板，已经被其他维修工重新安装完毕，会议室里的灯光，也已经恢复正常。
埃里希看着李雷，笑眯眯地问：「你回来做什么？」
「你能指望他做什么？」文森特语带讥讽地说，「你总不能指望他现在能变出一千塔勒还你吧？」
「我现在确实没钱。」
李雷说着，瞟了一眼文森特，伸手指向了会议室中央，那个困扰了整个小组许久的全息画面。
「不过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帮你们解决那个问题。」
「什么！」
即便心存过幻想的埃里希，在确切地从这个校工口中听到这句话时，他的反应也和其他人一样，充满了惊奇和疑惑。
「你真的能解决？」
「你不是说不懂编程吗？」
「你可别不懂装懂！」
埃里希制止了同伴无意义的怀疑，直接询问：「那你认为问题出在哪里？」
李雷走到会议桌前，目光从薇拉身上滑过，指着她之前提出过的模块说：「她说的是对的，问题就出在这里。」
薇拉欣喜地问：「你也认为是这里的问题？」
还没等李雷回答，文森特冷笑着说：「他当然也这么认为，因为他之前就一直在偷听我们的谈话，现在顺着你提出的观点去讲，当然更容易获得认可。」
文森特的话让薇拉皱起了眉头，另外两名同伴却默默点头，显然赞同他的说法。
埃里希无视掉文森特的话，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李雷：「你继续说，我在听。」
薇拉的目光死死地盯在李雷身上，等着他给出自己的理由。文森特和其他的人神情，则没有一丝善意。
李雷有些紧张。
他并不是不知道该怎么讲，而是因为自己不熟悉全息投影的操作方式。模仿着薇拉之前的操作，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试图去操作面前的全息影像。图形在手指碰触的瞬间微微颤动，指尖上随之传来轻微的触感，那是粒子撞击上皮肤的感觉。
他非常不适应这种操作方式，有些笨拙地讲手中的模块放大再放大，直到暴露出来足够的细节。
「你们看这一段代码……」李雷指着其中一段代码说，「这里接收的数据是一段二进制数据流……」
他轻轻拨动模块，转向另一面。
「刚才的数据流传输到这里被转换处理，然后作为结果输出……」
这个辅助模块被缩小移动，他的手指跟着移动到另外一个模块上，放大再放大。
「在正常情况下，这里会请求之前模块输出的结果，然后进行……」
「你等等。」埃里希阻止李雷继续说下去，满脸不相信地问，「你看得懂这些模块内部的实现细节？」
李雷疑惑地反问：「难道你们看不懂吗？」
「呃……」
一时之间，埃里希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在计算机刚刚被发明时，一段程序就是一段程序，但是随着编程技术的快速发展，编程项目的工程规模也急剧扩张。为了降低大型工程复杂度，以及更好的协同作业，「模块化编程」的概念很快就被提出，并且被迅速而广泛地应用。
这些封装好的模块，使用者完全可以不用关心模块内部的实现逻辑，就能够轻易调用模块实现的功能，大大降低了使用难度。
在很久以前，人们对那些只会调用别人封装好的模块，而对模块实现细节完全不清楚的菜鸟程序员，戏称为「调包侠」。
等到了托瓦兹博士的时代，星网的建设让底层的编程技术变得更加复杂和难以理解。为了加快乐园的建设速度，让普通人也能参与其中，托瓦兹博士提出了新的编程范式，命名为「面向现实编程」，并且提供了整套的编程工具。有了这套工具的帮助，在乐园中进行编程，就可以像现实中制造物品一般，进行高度拟真编程。
因为这样的编程方式和工具实在是太过好用，以至于整套思维和工具，在乐园以外也被广泛地借鉴使用起来。
于是在这三个世纪以来，大部分时候的编程工作，就变成只需要搭积木般的手艺活。或者说，大部分的程序员，都变成了以前人们口中的「调包侠」。
而在星网之中，积累了无数的开源模块，人们只要按照自己的需求挑选，再将他们以合适的方式组装起来，就可以完成需要的程序。
以至于现在只有很少的顶级程序员和隐匿在乐园中的顶级黑客，才会花费精力去研究一些模块的内部实现，或者干脆自己编写需要的模块。
「敲代码」这种事情，几乎已经变成了传说般的存在
因此埃里希才不相信，这个维修工能看懂模块内部代码，却会不清楚这样的常识？
但这却怪不得李雷。
他所有的知识，都来自于星网之中，有些知识甚至不知道是几个世纪以前的积累，根本没有受到过正规教育，反倒让他更习惯直接和代码打交道。
两个人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认知以外的「常识」。
薇拉打破两人的沉默问：「先不要去讲这些了，现在的问题你能解决吗？」
「能！」
李雷自信地点了点头：「不过这个问题比较罕见，同类型的模块，表现都应该差不多，没有合适的模块能够替代……」
文森特听到这句话，马上得意地插嘴：「哼，就知道你要找借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