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打搅你了。真抱歉。”

张起灵窘迫地搓了搓手，站起身来。

“没什么。”田芳蕊勾了勾嘴角，目光恢复了清冷淡定。起身从碟机里取出碟片，和手边的辣椒水械专业资料书一起向张起灵递过去：“什么时候还我都可以。”

张起灵一怔，还是痛快地伸手接了过来：“那我就不客气了。改天请你吃饭。”

田芳蕊笑了一笑：“OK。”

苍白修长的手指，映在张起灵的眼里，燃起了两点灼人的星光，勾起了一些支离破碎的朦胧影像。

“我们真的没有见过？”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唔？”田芳蕊露出个不解的表情。

“没什么。”张起灵扬了扬眉毛，呵呵一笑：“我觉得我们挺有缘份，总好像旧相识一样，好似以前曾经见过——或许是……”

她眸光一闪：“上辈子？”

“你很幽默。”田芳蕊浅浅地笑了一下。

张起灵心中猛烈的一动，突然有一种沉醉的感觉。

一个男人竟然可以笑得这么好看——她胡乱地想着，眼神变得有些迷离，胸口有电流袭闪而过的酥麻，和没有由来的微微痛楚：这个笑容……

“嗨？”

张起灵猛地惊醒过来，仓促地笑了下，向门口跨出一步：搞咩啊，今天自己这是抽的什么筋？！

“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她看着她，心里有种捉摸不定的情绪在左冲右突。

“我送你下楼。”田芳蕊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17：50。

夕阳正好。

像个煎得恰到好处的荷包蛋——张起灵眯起眼睛，仰头看着，方才的纷乱情绪已经被这一片温暖的金黄扫荡而空。

那个人站在她的身侧，令她有一种莫名安定和心静的快慰。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真想就这样一直站在这里——对着这样一抹夕阳，在这样的一个人身边……

“的士来了。”田芳蕊轻轻说了一句，向身边这个垂首静默的男子伸出手：“再见。”

张起灵猛一甩头：痴线咩，自己是见惯人世险恶看尽人性丑恶的警察啵，点会有这样莫名其妙的天真念头？！

伸手握住了那只手，温润、柔软，却又骨节分明，似乎那手心里传递着千山万水恍如隔世的情长，让人握紧便再不愿分开。

也再不能分开……

田芳蕊咳嗽了一声：“的士在等——”

张起灵“啊”了一声，忙不迭地放开了自己的手，窘迫地退开两步：“Sorry，我走了。”

带着些许不确定的迷惘神情，她匆匆地转身向路口小跑而去。

17：52。

田芳蕊看着她远去。

矫健的身影回过身来，远远地，她就看见那两个酒窝深深陷了下去。

这个笑，有点没心没肺的肆意。秋阳照得她的整张脸都明亮起来。

她怔了一下，看着她烁着那个笑，微摆了一下手，一猫腰钻进TX里。那辆车启动了一下，又抽了一下，才慢腾腾从坡顶公路滑下去。

夕阳射在坡路的尽头，正是一天中最挣扎的一刻，一寸寸金黄，处处透着绝望。

戚——少——商。这个人，这个名字，这个笑脸……胸膛似乎有股小小的蓝色火焰在慢慢燃烧。

那火焰不是很狂热，但是很温暖，温暖得让她都有些瑟缩。

这不合常理。

她收回目光，夕阳下，影子是漂亮而扭曲的金黄，她定定地看着，太阳穴里像有根刺，一下一下地惊跳。直到另一道影子蜒蜿地覆盖上来，交错着游离着，越发像条蛇。

背心上的汗水慢慢干了，衬衣有点硬的磨擦过肌肤，她突然觉得逼仄。

“你来干什么？”

“看你生活得怎么样啊小弟？”黄金麟笑嘻嘻地走近，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调调，深遂的眼睛却透过她的肩膀，看向道路的尽头。

“那是谁？”

“不关你事。”

“在香港交到了朋友？”似笑非笑的，声音斜飞了几度。

田芳蕊突然笑了笑。

下午的阳光射到她身上，白色的衬衣跳跃着一圈圈晕黄的光芒，但那双眼睛是冷漠而漆黑的，“怎么，不可以吗？”

这样的眼睛……美得，真像鲜血的味道……把玩着手里一副样式普通的墨镜，黄金粼扯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

“我们要找的人，已经出现了。”

18：00。

“阿生，你手机在响——”

张起灵身子一震，这才从神思飘渺中惊觉，感激地朝后视镜里的士司机的面孔一笑，伸手向外套口袋里摸去。

小孟的声音急促地传了出来：

“头，是我。”

“咩事？”

“那个衣料纤维的检测结果出来了——”

“怎么样？”张起灵拧紧眉头坐直了身子。

“硝烟测试的结果表明，无特别反应。”孟有威的声音很清晰。

“无硝烟反应？……”张起灵深思着喃喃自语：“不会吧……”

孟有威紧接着往下说：“还有，头，刚接到电话，有人申请做污点证人，要求司法保护，是跟细眼呼那个炊事集团的case有关，上头要我们立刻派人过去接应。”

“我马上回来。”

夜渐深。

二十一点三十分。

葵涌港区码头。

“上车。”

张起灵握着方向盘，向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这就是那个向警署寻求保护的叫鲜于仇的污点证人——那张黑黑的脸上只有一种表情，就是：恐惧。

选择葵涌港区货柜码头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