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兰因被叫去御书房侍驾了,这阵子她的风头正劲,这回复宠比以前更甚,最起码以前没有去御书房侍驾的时候,她学识不广,去御书房很有些心虚。
“芝芝,去御书房需要做什么啊?要帮着磨墨吗?还是准备纸笔?难道要我代笔?”
林芝也不知道,“待会儿你问问海宝公公,进去了见机行事。”
许兰因最怕的就是见机行事,她反应不过来嘛。
许兰因进御书房伴驾是不能带奴婢的,林芝在门外等她,她一进到御书房便觉得肃穆紧张,给皇帝请了个安,皇帝让她整理桌上的文书,按颜色分门别类放好。
许兰因松了口气,这种简单的活计她能干。
她认真规整,深知后宫不能干政的道理,尽量不去看文书上的内容,但有些字就会跳进她眼里。
“济宁大长公主府周皓宁赴北疆从军,入燕城十八骑……”
许兰因一阵恍惚,他从军了?
“姑娘,在下深知唐突,敢问姑娘芳名,皓宁想询问清楚好登门……提亲……”
“许姑娘,我知你家世不显,我会说服家中……”
“兰因,母亲已经应允,择日便会遣冰人上门……”
脑海中浮现那个锦衣玉貌的少年郎,许兰因惊觉他们只见过三次,在繁华的上元灯会提灯初遇,在白马寺的桃林中不期相逢,在别家做客的后院匆匆一面。
原来他们只见过三次啊,拢共也就说过那几句话,可她怎么印象如此深刻。
那个金玉之质的少年要去从军了,她对他不算了解,但想起他肌肤如玉眉眼带笑,是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能适应北疆苦寒么?
能不能适应也与她无关,许兰因挥散脑中思绪继续整理文书,却没注意到她走神的这片刻皇帝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御书房没什么她能干的活,整理完文书皇帝就让她回去了,林芝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紧张,不会是表现不好被赶出来了吧?
许兰因回到清音阁后情绪有些低落,林芝问她怎么了,难道是陛下说她什么了?
“没有,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
林芝让她去睡,自己也在屋里榻上躺一会儿闭目养神。
这一觉林芝睡的不踏实,微微清醒睡眼惺忪时眼前有一片阴影,她尽量睁开眼,看到许兰因站在她面前满脸泪痕。
“怎么了?”
许兰因突然俯身抱住她:“林芝……”
“我在,别哭,有话和我说。”
许兰因却哭了许久,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之前在浣衣局时都没见她这般哭过。
林芝耐心等她哭完,问她发生了何事,她才吸着鼻子道:“我做噩梦了,梦到咱们俩都死了,我很怕……”
林芝松了口气:“梦都是相反的,梦死得生,是好事,别怕。”
许兰因定定看着林芝,似乎很久不见她似的,看得林芝都不自在了,问她在看什么,她又摇头:“没,就是看看,你还活着,真好。”
林芝想她大概是梦糊涂了,让小宫女端盆水来给她洗脸,洗干净后带她出去吹吹风。
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草,都是许兰因打理的,还有棵大海棠树,是原先就在这儿的,花期已经接近尾声了,被风一吹花瓣飘零,有些落在泥里,有些落在许兰因的衣襟上,有些调皮的落在许兰因的发间。
林芝在一旁看着,觉得此般良辰美景佳人没让皇帝看到可惜了,她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
皇帝已经五六日没来清音阁了,林芝给许兰因设计的新衣裙都做好了,正主却没来光顾。
许兰因让林芝给她上妆,山不来就她她可以去就山嘛。
林芝欣喜她终于开窍了,以前她巴不得皇帝不来,她关起门来种花做胭脂小日子舒心的很,如今竟学会主动出击了,可能真是那日做梦吓着了,开始重新思量前路。
林芝给许兰因设计的新衣裙,灵感得于那日风吹海棠花落,她让人将树上还没落的一些花摘下来晒干,找了块素色软烟纱做裙料,在袖口和衣襟裙摆处皆做了灯笼花苞状缝合,往里头灌了许多花瓣,行动间花瓣便随着衣料摩擦滚动,比起传统绣花更加灵动鲜活。
林芝也给许兰因设计了新发式,许兰因脸小骨量小五官也小,永远是少女灵动模样,不适合梳大头高髻,林芝只给她梳精巧繁复的小髻,簪几朵垂丝海棠干花,面上薄施粉黛,眉眼精细描画,主打的就是一个清丽脱俗。
林芝看着自己的作品很是满意,夸夸许兰因:“如此美丽绝伦,陛下见了定然喜欢。”
许兰因娇羞低头一笑,让小宫女去柜子里拿件斗篷来,将这一身妆扮连头带身全遮起来了,御书房毕竟是庄严肃穆之地,她打扮得如此花哨去邀宠不太好,这一路上若是被别人看到了,更怕生事端,她必须趁和皇帝独处时才让他看到。
其实她不说林芝也想到了,但林芝更惊喜她自己知道思量了,这是好事,她毕竟是奴才,可以当军师但不能操控许兰因,许兰因自己争气比什么都强。
去御书房的一路上还算顺利,但在御书房门口求见时,里头也没说见也没说不见,把许兰因晾了两刻钟才放她进去。
皇帝正在处理奏折,也没搭理许兰因,许兰因褪了斗篷,挽起袖子去给他磨墨。
她做事轻手轻脚的,并没有吵着皇帝,但皇帝一嗅到那股蜜桃香便知道是她来了,他没有抬头看,眼角余光却瞥到许兰因袖口流动的粉色细沙,他忍不住偏头看,发现是细碎花瓣,知道尚衣局没有这样的巧思,又是她身边那个巧手宫女给她安排的吧。
这是……坐不住了,争宠来了。
若是其他人如此行事皇帝会生厌,她行此招倒让皇帝有些受用,人总是矛盾,他巴不得那些上蹿下跳喜欢争风吃醋的女人消停些,又想让那些淡泊名利与世无争的妃嫔出来争一争,许兰因就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