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婳姌身穿大红色锦缎衣裳,头盖柔软的丝绸喜帕,端坐床沿。红烛冉冉,渐渐快要燃烧到尽头。
该是丑时了吧?就连喜娘和丫鬟都睡下了,她的夫君却迟迟不肯现身。
微叹一声,她自行揭开喜帕,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小脸,唇角勾起的一抹自嘲淡笑泄露了心上的无奈与彷徨。
入眼是全然陌生的居室,满目的红令人心口一阵瑟缩。季婳姌看不惯这血一般的颜色,径自摘去了头上繁重的凤冠,小手揉了揉酸痛的后颈,顺势将喜服一并脱了去。
这么晚了,她自然不会天真到以为楚颢景还会过来。
而她从拂晓忙到现在,期间滴水未进,腹中空空如也,随手拿起一块糕点,食不知味地咀嚼着,即便饥肠辘辘依旧保持着富家小姐的仪表仪态,只不过清丽的小脸蛋掩盖不住倦容,累得快要直不起身板。
黯然的烛火倒映出淡然如云烟的面容,水眸荧光点点,明澈得如一鞠清水,可心中似乎混沌异常,满腹愁绪搁置心底,不让它轻易暴露。
今日外面的动静已然证明,她的猜想应验了。那个被皇室百般唾弃的青楼花魁燕舞桑,和她一并进府,非妻非妾,没名没分,楚颢景果然胆大包天。但季婳姌明白,燕舞桑的身份地位自是及不上她这个明媒正娶的正妻,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她的头衔终究不过是个挂号罢了。
洞房花烛夜,他舍下她,连一眼都不愿施舍于她,不过也是初始的一个下马威。然,他不知,他不来,她乐得清闲,她倒希望他永远都不来打扰她的生活。
既来之则安之,哪怕往后的日子再难熬,她也要咬牙坚持,不能让爹爹娘亲为她担心,更不能让丞相府背负分毫骂名。
是夜,待热闹退却,唯独只剩一片沉闷,像一块巨石,堵在心口,压抑而难以喘息。
舒窈阁,一袭大红喜服的季媤嬟正端坐在床沿,姣好的面容被盖头彻底掩去,只见那紧拽衣角的小手力道一下下加重,内心的紧张与无措瞬间暴露无遗。
不过半月之余,她便从相府小姐变成将军夫人,累了一天,本该疲倦不堪,但一想到马上要见到那个传闻中的男人,季媤嬟心里实在难以平复。
没有期待,唯有惧意。
思索间,门口倏地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季媤嬟屏住呼吸,心口也不由得狠狠揪住。
是他来了吗?
来不及思考,房门由外及内推开,季媤嬟闻声,死死攥紧的小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局促不安地放在腿上。
盖头遮住了视线,季媤嬟低垂着螓首,唯见地上一双大红色喜鞋,被喜服遮去了大半,只留有前端一小截。
她知,封晫就在她跟前。
他身上散发的阳刚之气令她害怕莫名,然,还未来得及压制下心上的忐忑,头上的红盖头已被粗鲁地扯下。季媤嬟一惊,抬眸朝上,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在月光的阴影下,负手而立,姿态傲然。脸上的轮廓冷峻分明,剑眉星目,英气毕露,而正紧抿的薄唇似有凛然不可侵犯之感。
季媤嬟显然未从怔忪中回过神来,呆愣着不知所措。
扯下的红盖头被丢弃在一旁,美丽绝伦的容貌揭开了神秘面纱,雾鬓风鬟,婉兮清扬,犹如飘逸谪仙,柳眉中央一点朱砂痣,迷人眼,动人心,摄人魄,美得叫人忘记呼吸。
凡尘俗世竟有如此绝代风姿的女子,封晫凌厉如鹰的墨瞳闪现过一丝惊艳,这样的女子怕是世间仅有吧。而这般荒唐的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下一秒便被他不着痕迹地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