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发话了：“既然都来了，就不要追究了，芸娘入座吧。”

林芸娘欠身行礼，落于下座。

察觉到目光阴沉，抬眸便对上了李景寒的目光。

她一一给几位进茶，没有讨到几位姨娘好脸，到二姨娘时，她半天不接茶，晾了她一会，听见王妃轻咳，才端了茶，将大半滚烫的茶水倒在了她白皙的五指上，顿时一片通红。

二姨娘故作惊讶一声：“没烫伤你吧？”

林芸娘神情不变，莞尔笑道：“无碍。”

二姨娘只抿了一下，重重将茶盏搁到了桌上，丢了两个铜板到托盘里，侮辱意味十足。

她在丫鬟搀扶下起身，盈盈行了个礼，“谢二姐姐。”

她上前两步，在王妃跟前跪下，奉上茶水：“给王妃姐姐请安。”

王妃是正儿八经的名门世家出生，饶是对她不满，也做不来当众挑刺的活，倒是没刁难，喝了茶，送了红包。

意味深长说一句：“望你日后在府上好好服侍王爷，莫要节外生枝，不然就别怪我无情。”

林芸娘诚心叩谢，模样格外温顺，让她很是放心。

她知道王妃此言什么意思，她是七姨娘，可真正入座的包括她只有四人，其他三人去哪里不言而喻。

王妃在警告她。

可她如今剩下的不过贱命一条，又有什么好畏惧的？

她起身回座。

接下来便是李家子嗣给她敬茶，长子李景寒端着茶站在她跟前，身形高大，望着她眼眸深邃。

语气平淡，话中并无恭敬意味：“七姨娘请用茶。”

林芸娘收回视线，接下了茶盏，浅抿了一口，放置桌上，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红包给他。

李景寒接过红包，于红包之下，粗粝的指腹摩挲着林芸娘的手背，那处刚被烫伤，触碰温热的手，惹得她手一松，红包落入他手里。

她神色冷了几分，看他一眼，警告意味十足，但李景寒却丝毫不在意。

待所有子嗣敬完茶，听着王妃与他们聊着府上近来大小事宜，她只玩弄腰间挂着的穗子不语。

直到王妃提了一嘴：“子牧，听闻昨日有人撞见你自屋里端出一盆血水倒掉，是出什么事了吗？”

林芸娘微顿，视线不禁落在了李景寒胸膛。

她昨日所用之力不重，虽见血，也该只是皮外伤。

比这更让她担心的，是李景寒到底会不会抖露出自己。

她凝着李景寒，与之对视，许是她眼中质疑意味过于明显，他眼底划过一丝受伤。

二姨娘惯会借题发挥，哂笑道：“这不托某人的福，刚进府就有人见血，这等不祥之人，还是早些赶出去为好。”

无人听不出她在指桑骂槐，几道视线落在林芸娘身上，她垂着眼眸，权当没听见。

王妃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李景寒拳头抵着唇瓣咳嗽两声，他道：“回母亲，无事，前阵子的旧伤罢了。”

王妃颔首，“你前阵子秋猎场上冒死救下二皇子，为此身受重伤，这段时间就莫要到处奔走，好生养伤的好，以免二殿下愧疚。”

“是。”他向来一副冷淡模样，叫人聊不起来，王妃也并非真要与他交谈，草草结束了话题。

李景寒看向林芸娘，她低头抿茶，并不看他。

许是交代的差不多了，注意便又落到了她身上，王妃说：“这两个侍女，分别叫春花、秋月，日后便跟着你服侍。”

她起身行礼道谢，而后与众人一同送走了王妃。

王妃都走了，旁人自是没道理留下，原本热闹的前堂，又冷清了下来。

屋内只剩她与李景寒，本就不想和他待在同一处，抬脚准备离去。

却被李景寒抓住了手腕。

她脸色一沉，侍女跟着去账房领例钱去了，见左右无人，才冷声呵斥：“放开！”

这话并未起到效果，李景寒胆大妄为，扣着她下颚，拇指指腹摩挲她艳红的唇瓣，水润红肿，无需用唇脂，便格外诱人。

“父亲威猛？叫你险些下不来床？”

他眼眸晦暗不明。

林芸娘拍开他手：“你到底想做什么？”

李景寒：“别跟着他，我会帮你，不留余地的帮你。”

如果放在初始，林芸娘对他极其依赖，他就是她此生唯一的羁绊了，她无条件的相信李景寒。

可李景寒呢？只会用‘时候未到’敷衍她。

她真的受够了。

重来一世，他莫非还觉得自己只会像个菟丝子一样留在他身边，因为他一句话蹉跎下去，碌碌无为含冤而终吗？

“你不会帮我，你眼里只有你的平步青云，你的抱负从来都是登高位，我们道不同。”

而她只想报仇。

李景寒心里有她，她知道。

可她心里也清楚，比她更重要的，是他的仕途，他说他要做朝堂第一人，掌握生杀，不想再如同蝼蚁一样被人踩在脚下。

他那时刚失了母亲，在林家的五年，都靠着这个执念支撑他活下去。

前世，李家是他平步青云的踏板，所以即便他后来有能力了，搬出了李家，他也没有兑现她的承诺杀了李毅。

李景寒目光冰冷，“你不是我，你怎知道我不会？”叹了口气，放低声音，“我说过，我会帮你。”

林芸娘望着他清冷眸子，这句话她听厌了，突然就觉得争执没有意思，她忽然低声轻笑：“你真要帮我？”

“是。”

她笑的愈发明媚，指尖在他心口处停留，比划了两圈。

润红的唇齿翕合，吐出的气息犹如蛇信子冰冷，“二姨娘今日处处刁难我，我不喜欢她，你帮我除掉她好不好？”

李景寒低头看着眼前这人，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明明是阴狠的话语，可从芸娘嘴里出来却像是在说今日想吃某种糕点。

眉头紧皱，眼神晦暗不明：“芸娘，你何时变得如此心狠手辣了？”

“呵！”分神之际，林芸娘抽出自己的手，快步离去。

没走几步，只听身后传来一句“如果这是你所求，我便如你所愿。”

林芸娘摇了摇头，本就对他没抱多大希望，她所了解的李景寒向来只会嘴上说说，如此只希望他别成为自己的绊脚石便好。

回房之后，林芸娘敲打着自己的腿，王妃赏赐的那两个侍女也领了例钱回来，她盯着两人。

她来了这儿，李毅自是不能苦着她的，侍女也是只多不少，王妃派来的这二人，与其说是服侍她，不如说是来监视她的。

既如此，那便遂了那人的心思。

“王妃姐姐既把你们遣给了我，那日后便是我院子里的人了，也不能委屈了二位，就暂且当着大丫鬟吧。”

“是，七姨娘。”

林芸娘把玩着发丝，心里盘算着日后该怎么行事。

外面传来的争吵声打断了她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