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双迟和林非家都是小型别墅,面对面建的,打开自家大门就可以看到对面楼栋。两栋房子还挨得有很近,两人的房间处在只要一打开窗户,就能看见对面房间窗户的状态。所以两人晚上放学回到家一进自己房间,就会立刻习惯性地把窗帘拉好。
申双迟的房间里,窗户大开,窗帘这会被塞到两边,穿堂风吹进来凉飕飕的,但还带着热气。
她窝在懒人沙发里,半个西瓜抱在怀里,水汽沾湿了扶着西瓜的那只手,她用木勺挖着西瓜中间的果肉吃,空调更是像不用钱开到二十六度这样一直开着。
半个西瓜中间的部分果肉已经被她全部挖来吃进了肚子,剩下几乎没有味道的一部分放进二楼的小冰箱里,“砰”的重重关上冰箱门,从短裤口袋里拿出手机看自己刚刚拒接的视频电话。
重新拨过去一个,她一边拿起林非回家路上给自己买的那盒鸭脖,一边举着手机往自己的房间走里走,小声地掩上门。
等待的彩铃结束,接听后,温覃率先开口:“刚刚怎么不接我电话?!”
“刚刚不方便嘛。”
“我跟你讲,刚刚跟我爸妈一起来密室,死活不进去,最后还是跟我发小一起去的,看他吓得那屁样。”温覃说着,笑着把万禾拉过来,拉到镜头前。
“你爸妈这是用最温柔的名字,养最女王的性格啊。”
确实,温覃意温情,但她并不像她名字那样淑女内敛,她和申双迟一样喜欢打扮得很随意,性格也不能说是大大咧咧,申双迟曾经看到过一个男生惹怒了她,三分钟后,那个男生已经躺在地上捂着肚子了。她就是一个性格很好,有行动力,直率的人,一直月很多人说她是个假小子。但,真正的假小子应该是申双迟才对。
“嗨,那当然。你在几班?”
“我?九班,老非也九班。”
“巧了,我俩都在八班,应该是父母说过了,毕竟这又不是按成绩分的,成绩好的都到火箭班去了。到时候串班去哈。”
申双迟想了一下,也有道理,文理分班是给那些学习成绩中等范围的学生分的,学霸学渣单独有班,不是父母安排的就是老天爷安排的,“嗯。”
“不说了,拜拜。”温覃抬头看了一眼走远了的温父温母,拉着万禾慌忙跟上去。
“拜。”
挂掉视频,申双迟仰面躺在米白色的床上无聊地刷视频看推文。
林非的消息弹出来,她点开,看了看消息内容,本来就在嫌没有事情做,现在答应的特别爽快。
没秒回就是不在线:待会我要去打篮球。
没秒回就是不在线:来吗?
妖魔鬼怪滚远点!:来!
没秒回就是不在线:来我家,几个兄弟现在在我家。
妖魔鬼怪滚远点!:OK,就来。
终于有事情可做了,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弯下腰换上运动鞋。
拿着手机,噔噔噔跑下楼,“咔哒”一声响,打开大门,她弯腰去系鞋带,余光看向笼子里的小黑狗:“小八……姐姐出去一趟哈,到时候回来跟你玩。”
说完,走过去蹲下伸手撸了一把它。它的毛不长,但很软,摸起来很舒服。她从地上站起来,眼前一阵眩晕,整个天地像是在旋转一样。
她已经习惯这种令人难受眩晕感,顶着一跳一跳发疼的太阳穴,扣上鸭舌帽。
林非家的大门没有关,她缓缓推开,走进去。
客厅里,林非坐在最边上,剩下的几个男生手里拿着游戏手柄,电视上显示着游戏屏幕。客厅里有烟味,她走近一些,看到茶几上的烟灰缸,其中几个男生手里夹着烟,剩下的多半是刚刚掐灭。
林非余光看到她的身影:“行了行了,都掐了,把窗户打开通通风。”
几个男生愣了愣,立刻把烟掐了,林非走到落地窗前,推开窗户,烟味散出去。
申双迟看了一圈,关注的点有些清奇:“就我一个女生?”
“嗯。”
“……算了吧,我跟男生八字不合。”
“还有他女朋友。”林非说着伸手指了指其中一个长相温柔的男生。
长这么温柔还抽烟?!跟温覃刚相处的时候也没觉得颠覆三观啊。
她头一次知道什么叫瞳孔地震。
“那行。”她看了看林非父母平时放矿泉水的地方,“我去买点水吧,你们打球的地方就在小区里咯?”
“嗯,那我们先去了。”
申双迟从自家院子里翻出平衡车,长按开机后小心翼翼踩在上面,向前微微倾身,平衡车立刻跟着她的压力运作起来。
“要……我数数,一,二……要七瓶矿泉水。”
抱着装矿泉水的塑料袋,感觉重心有些不稳,歪歪扭扭试了两下,才重新平稳地向前驶动。
“姐?!”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扭头看向声音来源。
申于炀?!他旁边的女生是怎么回事?!
林非坐在篮球场内的长椅上,看见申双迟踩着平衡车过来,身旁还跟着申于炀和不知道是哪个小姑娘。
她走下来,把平衡车靠在长椅边放好,把矿泉水放在橡胶地上,自己坐在林非身边:“怎么回事?”
林非和剩下几个正在热身的男生都齐刷刷往这边看。
刚刚看到申于炀和小姑娘待在一起,她也没有仔细去观察两个人是在干什么,毕竟申于炀也确实在学校里是个招女生的体制,但是记得他从没有跟那些女生接触过,所以只是淡淡说了句:“我要去给林非送东西,去吗?让人家也坐一下。”
听到问话,申于炀顿了半天:“不怎么回事。”
她知道即使自己问了这个嘴犟的也不会说,到还不如让许琳收拾他:“……我是问,你们两个……要去干嘛?报备一声就放你们走。”
“书店。”
“……去吧,有事微信上找我。”
“好。”
林非胳膊越过她,倾身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矿泉水:“你弟怎么了?早恋?这么小?”
他身上有一股干燥的香味,分辨不出是什么香。
“没,习惯了,他是个招女生的体制,而且就算早恋,叫爸妈制服就行了,不担心。小插曲,你们继续打。”
申双迟弯下腰从袋子里翻出自己那瓶青提味的苏打水,拉了拉衣角,隔着衣角扭开瓶盖,仰头灌下去一口。
手边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她实在是受不了了,举起来点开消息来源。
温情:看看看!
温情:(图片)
温情:真的好美。
温情:昨天拍的,忘发给你了。
她点开照片。
那是余晖。
金色的光撒在阳台上,米色的瓷砖地板变成了蜜金色。高楼林立中,炙热的火球隐没在一片不可言说的荒凉中,只看得清留下的余晖。
它曾给过世界光明,但最后迎来的是荒凉。
看得出它即使离开,也不忘留下一片炙热而温柔的余晖,渐渐消散,被高楼掩住最后的行踪。
女生踮着脚够上男生的脖子,两个人抱在一起,身后是老天爷赏赐的一片金光。
对面楼栋的人们,身影模糊,不知道在拍什么。
她仔细看完温覃发来的照片,温和与无奈充斥这整个内心,虽知道,但明知故问地打字道:照片上的是你和万禾吧?
温覃和万禾,跟申双迟和林非一样,都算的上是小半个青梅竹马。四个人都在上高二,但不同的是,今年的暑假,温覃和万禾莫名其妙就在一起了,两方的父母也知道了此事,都没有阻拦,只是提醒已经上高中了,学业不能丢。
当知道两人的关系是,申双迟倒是不痛不痒的,内心很平缓,没有温覃预想中的波涛汹涌:“祝贺二位新人了!”
她笑着说到,倒是身边的林非,温和笑笑:“厉害啊,青梅竹马都能整成情侣。”
一句既像调侃,又像是话里有话的玩笑似的感慨。
温情:对啊对啊。
温情:好看不?
妖魔鬼怪滚远点!:好看——
温情:嘻嘻。
温情:话说……明天有空吗?
妖魔鬼怪滚远点!:有啊,怎么了?
温情:明天中午午休的时间出去玩不?
妖魔鬼怪滚远点!:OK,去干嘛?
建星四中中午午餐到午休的时间,学生出入是不会管的,保安大爷也不做记录,只顾着自己待在保安亭里修身养性。
温情:到时候告诉你。
搞什么?神秘兮兮的。
申双迟眼睛开始酸胀,她关掉手机屏幕,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眼前是篮球操场,一个男生正在拿着篮球试着投篮。
对了,林非不是说人家女朋友要来吗?人呢?
她猛然想起来,提起神环顾了一圈,除了自己,没发现任何一个女生。
算了,懒得和他计较。
手机震了震,她立刻垂头去看是谁发来的消息。
申林:我今晚可能要应酬。
申林:你妈还有十分钟到家。
靠!
提到许琳,申双迟总是会没有任何理由的开始发慌,整个心脏揪在一起。
“老非,我妈还有十分钟就到家了,我先回去了!”
申双迟踩上平衡车,拎起还有剩的矿泉水。
“正好,我也要回去了。”
林非走过来,从她手里矿泉水连着塑料袋一起接过。
申双迟把手上的累赘交给林非,踩着平衡车飞快地离开,一口气驶到家门口的院子,把它关机,放回原位插上充电线。
按上指纹解锁,推开门揉着被风吹疼了的耳朵走进去,把门关好。
申于炀正坐在客厅里,额上留着汗珠,轻微喘着气。
这是……赶回来的?!
“刚赶回来?!”申双迟弯腰换下鞋,看着申于炀躺在沙发上喘气的样子,面脸八卦笑笑。
申于炀还没来得及瞪她一眼,大门“咔哒”一声从外面被推开,许琳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来。
申双迟:“妈,你回来了?”
“嗯。”
常规地问候完表示自己还活着等了她下班,她举起手机走上楼,也懒得把申于炀一事说出来。
房间里,窗户还是大开着,风一股脑的吹进来。
她扶在窗框上,附身去看天。
深蓝的,掺杂着淡雅的紫色,一望无际,没有云。
太阳已经渐渐消失在眼前的繁华中,月亮升得格外早,隐约看得清柔和的轮廓。
她举起手机,调整到合适的角度,拍了两张照片加到收藏相册里,从两张中挑了一张自己看的更满意的,发给温覃。
妖魔鬼怪滚远点!:(图片)
妖魔鬼怪滚远点!:看,我们这边的夕阳西下。
妖魔鬼怪滚远点!:好看不?
温情:好看——
等到自己想要的回应,她的嘴巴又馋了,关上窗户,想起楼上的小冰箱没什么自己爱吃的东西了,往楼下冰箱的位置走。
一下楼,就看到许琳和申于炀僵在那里不知道在说一些什么。
“怎么了?”她一边打开冰箱门从里面拿了一根杨梅味的冰棒,一边好奇地打探。
“你弟,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他和一个小姑娘待在一起。是不是早恋了?!问你话呢!”
“哦——”申双迟点点头,撕开包装袋,把冰棍叼在嘴里。
“但是你弟说那是个男的。”
那是个男的?!活见久了,得亏当时没有咋咋呼呼地非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头一次这么庆幸自己的反应能力总是慢半拍:“男生啊。妈你担心个啥,这家伙,撒谎一眼就能看出来,看现在还敢跟你叫板,那就是没撒谎喽。”
说完,整个客厅寂静了差不多半分钟。
“也是……”许琳思考了一下,理了理前后,瞬间觉得很有道理,只得点了点头,“那好吧。对了,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她想了想:“……鳝鱼。”
“那好,刚刚买了几条。”
“好!”申双迟无聊地翻开手机相册,看到自己刚刚拍的那两张照片,“对了,妈,妈,你看,好看吧?”
她手机递过去,许琳瞄了两眼,淡淡道:“好看,余晖啊?”
“嗯,我房间那边的窗户外面看的好漂亮。”
申林打开大门:“怎么了?听你妈说你早恋了?”
他倒是没有上来就质问,反而是乐呵呵地询问申于炀,脸上甚至可以看得见八卦的味道。
申于炀明显是被问烦了:“啧,不是!那是个男的!”
“行了行了,男的就男的,发什么脾气?早恋了又能怎么样?”
他有些火了,喊到: “不是,我,我!没!早!恋!”
“嗯。”
申双迟看着他被申林说的一肚子火,感觉有些好笑,看申林回来了多半是不用应酬了,笑道:“你俩聊,我上去看乐谱了。”
回到自己房间,她习惯性地锁上房门,打开自己出门前关掉的空调翻出吉他乐谱,盘腿坐在床边的地毯上。
窗外的余晖已经隐没于地平线,月亮的出现越发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