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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周平桉,你在为我担心吗?

  • 作者:穗穗平安
  • 发布时间:2023-11-25 23:20
  • 字数:2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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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洋木费力地拄着拐杖上车,不停地用手搓膝盖,“天仙妹妹家在哪?顺路就把你给捎回去了。你一小姑娘大晚上怎么来这地?”

“人家有名,别一口一个天仙妹妹的叫。”周平桉拧眉,没好气地开口。

他怕小姑娘脸皮薄,开不起这种玩笑,等红绿灯的空档还偷瞄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人,宠辱不惊,坐的那叫一个板正。

得,是他狭隘了。

“我是许抒情,抒情达意的抒情。”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补充道,“你也可以叫我阿苑。”

“我比你大,叫一句阿妹也不过分吧。”胡洋木机灵的很,既不生疏的直呼其名,也不逾矩叫人乳名。“我是州贵人,老家那边都管漂亮小姑娘叫阿妹,不介意吧?”

“嗯,不介意。”

胡洋木擅长活跃气氛,他看了眼始终安静开车的周平桉,心下一动,“阿妹,这地方你常来?台球厅未成年可以出入吗?”

“第一次来。我四月份满十八。”最后一句话她是有意说的。

“差一天也不行。”周平桉难得接话,依旧是惜字如金。

“未成年去也不犯法。”

“遵纪守法是应该的,但也不应该钻法律空子。”周平桉嘴毒,一改往日的缄默,冷冷的说。

两个人像是在较劲,胡洋木冲周平桉努努嘴,“某人听我报完地址脸色都不好看了,没想到在这不正经的地遇见熟人了,哥,什么感想?说说呗。”

周平桉抬了下眼看她,“挺意外。”

车子进了内环后就堵住了,一行三人都没有说话,胡洋木摆弄着手里的磁带机,跃跃欲试地准备放首歌,“阿妹,听摇滚乐吗?”

“不常听。”许抒情有些心虚,生怕胡洋木会说出她专程去买收录《暧昧》专辑的事情,连忙接了句,“但不是不能听。”

话音刚落,车里就响起了重金属乐声,男歌手声嘶力竭地唱着,“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像飞翔在辽阔天空,就像穿行在无边的狂野,拥有挣脱一切的力量。”

“我想要怒放的生命。”胡洋木开了后车窗,小臂探出窗外,用极轻地声音说道,像小声的叹息,更像是呜咽。

二月的北京风很大,车子穿行在如潮水般地车流里,留着长发的摇滚乐手声嘶力竭地在北京拥挤堵塞的路歌唱着,掺杂着银灰色的轿车发动机的响声,每个人都沉默着,没有人再开口。

周平桉将车子停在家属院区外,站岗的警卫持枪,视线没有一刻离开这陌生的车子。

胡洋木早就昏睡在后座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怀里还紧紧抱着那台磁带机。

“早些回吧,别让家里人担心。”周平桉似乎很疲倦,抬手揉了揉眉心,“在面馆,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不等她开口,周平桉自顾自的开口,“在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情,有些事,得等长大。”

“譬如?”许抒情抓着夹克服外套的下摆,白玉似的手指冰冷发麻。

周平桉心口压着一小簇火,盯着她的眼睛说,“譬如不应该在应该用功读书的年纪晚上外出,不应该去那些不正经的地方,不应该和异性走的太近,不应该……”

早恋这个词,他还是说不出口。

“让人为你担心。”周平桉幽幽地补了句。

许抒情指尖发麻,玻璃车窗上一团水汽,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隐约瞥见警卫员从站岗亭走向他们。

“明天八点,我去音像店找你们。”她解开安全带,将夹克外套塞给周平桉,手放在门把手上,“周平桉,不见,不散。”

她跳下车,加快脚步向家属院走去,始终没有回头。

身后,周平桉为她亮着车大灯,照亮她前行的路。

“周平桉,你为我担心了吗?”

在车里,她没有问,只是沿着长长的路走,两侧昏黄的街灯照着她脚下。

“别装睡了,她走了。”周平桉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后座窸窸窣窣地响,胡洋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心虚的摸了下鼻尖。

“明天不见不散?小姑娘约你出去?她年纪轻轻,但说话做事倒像个小大人。”胡洋木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膝盖,嘴角还隐隐浮现着一抹笑意。

“她替你联系了医生,明天带你去军部署医检查腿。”

车子驶进胡同巷子,平稳地停在了音像店门前,胡洋木却没有下车的意思,“帮我谢过小阿妹,但不用麻烦了。”

“理由。”

“犯不着麻烦人小姑娘,她替我找人,传出去会影响你。”胡洋木声音越来越小,“再者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能活。”

周平桉熄火,开门绕到后车座,动作粗鲁地将人扯出来,“你不是最清楚自己的身体吗?对自己的要求活着就行?来,你把后备箱里的那些破磁带搬回店里。你他妈什么时候能不嘴硬?”

他是真的动气了,许抒情有句话说的对,胡洋木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尤其是他的。

昔日里不敢触碰的伤口就这样毫无顾虑地被撕开,“作践自己有意思吗?搬啊。”

胡洋木愣在原地,领口还被粗暴的揪住,他能感受到周平桉的愤怒和恨铁不成钢。

“哥,何必呢,我不是大英雄,你和我都知道这腿是怎么废的。”他抓住周平桉的手背晃,温热的泪砸在他们的手背上。

“我不是大英雄,训练时排雷炸废了一条腿,脑袋上还被开了个洞。够丢人了。”

周平桉攥着拳头,安慰的话到嘴边,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不是你的错。”

“明天八点,你知道不来的后果。”周平桉将人拽出车里,连带着两箱磁带一齐扔在地上。

他驱车离开,夜色正浓的长街只留下一串尾气浓烟。

狼狈躺在地上的胡洋木没有去摸被丢在一旁的拐杖,就那样躺在地上,隔着眼眶里的水雾蒸汽看天,厚重的云层里躲着一两颗星。

以前他最喜欢负重拉练,连队最高记录就是他创下的。

可最后,却落得一个残废的下场。

冰冷的石板路让他思绪飘远……

几年前,那时周平桉刚入队,其他的队员不服,他们的资历最低都是三五年起步,只有周平桉是从军校空降的,副连长说他是技术复合型人才,没两周直接升任队长。

其他队员都不听他指挥,全都把这空降兵不当回事,但也不敢太过分,怕他有后台。那群人蛮横惯了,仗着自己是老兵没少欺负人,好几次胡洋木都看不下去了,可也不敢出头,那些人都是本地人,北京户口。

他一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野娃子,不过是凭着过硬的身体素质和在小地方立过的几次功才被破例转到北京部队里的。

他没有勇气站出来,只敢偷偷做些事情弥补新来的队长。

周平桉从来不理会这些小伎俩,别人用剪刀绞烂他的鞋,第二天他床下就会多出一双同尺码新鞋。

周平桉不傻,发生过几次这种事情后就留了个心眼,去调了军需申请表单,胡洋木这个名字出现过很多次,那是他第一次注意到同宿舍睡窗户旁边的那个木讷战友。

后来,全军大赛,周平桉用实力证明了自己。

他第一名的证书和锦旗下来的那天,调任通知也发布,他被调到重点陆地军事工程连队。

旁人都议论他背后有后台,但胡洋木却坚信这一切全都是靠着周平桉自己努力得来的,那些项目记录,无人能破。

胡洋木个人素质过硬,政治表现不错,三个月后调到了周平桉的连队。

周平桉有意磨练他,训练胡洋木时全都是高标准严要求,旁人意图挑拨,找到胡杨木说他是被穿小鞋故意针对了。

但胡洋木却不这样想,他知道周平桉不是那样的人,严厉是为了他好。

再后来,他们成了朋友,他成了周平桉为数不多的朋友。

他们曾经发过誓,一定要回报祖国,一身戎装维护和平。

曾经约定好要一起加入维和,可他出了意外。

一两颗星藏匿在云层里,他粗喘着气,冷白茫茫的一片,他分不清是雾还是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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