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赵诗棋左右为难，不知道要怎么说服戈武的时候，滕梓臻开口说道：“她没有对你说实话，至少没全部坦白。”

“滕梓臻！”赵诗棋先愣了一下，随后就急了起来。

“我根本就不是建筑工程师，我跟她一样，都是军事情报局的人。只不过，我俩不是常说的间谍。”

“你……”

在滕梓臻示意之后，赵诗棋才闭上嘴。很明显，滕梓臻的级别比她高。

只是，戈武却不为所动，因为他早就产生怀疑，也早有猜测，滕梓臻现在坦白不过是证明了他的猜测。

“我来伊拉克，其实是在追查一批失窃的危险物品。几个月之前……”

滕梓臻才开口说了一句，戈武就站起来朝东边看去。

“有人过来了，都蹲下！”

几乎同时，赵诗棋发出警告。

东边出现了一些快速移动的光点，准确说是车辆发出的灯光。有几部车辆，而且正在朝这边驶来。

雷场东边也有恐怖分子？

“这件事说来话长。”滕梓臻压低了声音。

“别出声。”戈武提醒了滕梓臻。寂静的夜晚，声音能够传到很远的地方。

车辆没有靠近雷区，在很远的地方就停下，表明那些人也知道这边有地雷，清楚雷区的大致范围。

在灯光照耀下，隐约能看到，有几辆搭载重机枪的武装皮卡。

只有恐怖组织才会使用武装皮卡，伊拉克军队用的是悍马装甲车，外观上跟武装皮卡有明显区别，即便在夜间都能分辨。更何况，伊拉克的边境部队不会在深更半夜到远离驻地的地方活动。

不说别的，军用越野车的尺寸要比民用车辆大得多，外形也更加硬朗。

几分钟后，远处传来吆喝声。

虽然听不清楚，但是很明显，到来的就是恐怖分子。

那些人并没有离开，在下车之后就地散开，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就算恐怖分子不会冒险在夜间穿过雷场，也肯定会在东边布防。别说返回伊拉克，进入雷场就会被恐怖分子发现。

要是能够通过雷场，那还是万幸。

关键就是，如果在通过雷场的时候被发现，还遭到火力压制，暴露在机枪面前，就必死无疑。在空旷的隔壁里，不跑就会被机枪打死，跑的话多半会被地雷炸得粉身碎骨。哪怕只是被炸伤，也肯定会被恐怖分子干掉。在一百多年前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机枪与地雷让交战双方付出了伤亡数百万官兵的惨痛代价。说得难听点，哪怕戈武有三头六臂，也不敢顶着机枪火力穿越雷场。

观察一阵，确认恐怖分子已经在雷区东边埋伏下来之后，戈武他们才向西退走。

恐怖分子堵死经过雷区返回伊拉克的通道，就算还有其他通过边境的途径，也要先回到哈米米村。

一路都有沟壑掩护，不用担心被恐怖分子发现。

“我们也不是故意骗你。”滕梓臻在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放慢了脚步，并且朝赵诗棋点点头。赵诗棋也没多问，加快脚步走到了前面。等距离拉开，滕梓臻接着说道：“你经常看新闻的话，就应该知道，在过去几十年里，我国一直在大力发展清洁能源。虽然主要宣传的是太阳能、风能等绿色能源，但是在应用当中，经济价值与发展潜力最大的是核能。早在十多年之前，我国规划建造的核电站就超过了欧美的总和。发展到现在，我国核电发电量已是全球第一。只不过，我国的核原料并不多，几处铀矿的产能远远满足不了生产需求。虽然我们一直在寻找铀矿的替代品，包括投资研发熔盐反应堆这样的新技术，但是几种替代方案都不够完善，缺乏可行性。也正是如此，只能进口核原料，而且我国早已成为全球最大的核原料进口国。”

“伊拉克除了石油，还出口铀矿？”

“不，不是伊拉克。”

戈武瘪了瘪嘴，他其实是故意的，或者说在试探滕梓臻，想知道滕梓臻是不是为了骗他又编造了一个谎言。

从滕梓臻的反应看，他没有撒谎。

“我们主要是从俄罗斯与哈萨克斯坦进口铀矿，准确说是哈萨克斯坦。事实上，俄罗斯与哈萨克斯坦一直是全球主要的核原料出口国，最近几年的出口规模稳居全球前三。只不过哈萨克斯坦的铀矿都是由俄罗斯企业开采，要送到俄罗斯进行粗加工，再出售给其他国家的发电企业，比如我国那几家国营电力集团。”滕梓臻稍微停顿了一下，才说道：“虽然都是民用核燃料，丰度还不到百分之一，而且运回来之后，还要进行再加工，按反应堆的具体指标提高丰度，最后才制作成燃料棒。但是粗加工的核原料具有很强的放射性，毒性也很大，在理论上能用来制作武器。”

“不要告诉我，你们搞丢了。”

“我们没搞丢，是在俄罗斯出的差错。”

戈武忍不住苦笑了起来，滕梓臻确实很会说话，他应该去外交部工作。

“大概六个月之前，一批在俄罗斯完成粗加工，准备交付给我国企业的黄饼在运回哈萨克斯坦的途中失窃。”

“有多少？”

“差不多十吨。”在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滕梓臻又说道：“最为关键的是，全都是粗加工的成品。”

“什么意思？”

“为了避免在运输当中发生意外，黄饼封装在铅制容器里面。只要容器没破损，就不会产生辐射，也就很难靠常规手段发现。虽然每一件重达五百千克，没法靠人力搬运，但是密封容器的尺寸很小，能塞进车辆的后备箱。理论上，可以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把这些黄饼运送到世界各地。”

“能用来制造核弹？”

滕梓臻先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才说道：“核原料的丰度不够，肯定没办法直接用来制造核弹，不过核原料本身有放射性，而且铀的半衰期很长，爆炸产生的尘埃能让爆炸区域成为生命禁区。”

“脏弹？”

在戈武说出来之后，滕梓臻点了点头，接着话题说道：“如果说长期危害，用十吨核原料制作的脏弹远远超过投在广岛的‘小男孩’，甚至比后者高几个数量级。‘小男孩’也就装填了几十千克武器级浓缩铀，而且在爆炸之后，大部分放射性尘埃进入平流层，在此后几十年之内飘散到世界各地，只有很少一部分沉降到爆炸点附近。也正是如此，广岛才能在几年之后，经过几次大规模清洗，就变得适合居住。十吨核原料，哪怕丰度还不到百分之一，也有数十千克同位素，而且铀的另外一种同位素，既含量最多的铀238在受到中子辐射之后会衰变成其他放射性元素。关键是，由炸药引发的爆炸无法把放射性尘埃送入平流层，大部分放射性尘埃会迅速落到地面，甚至会随同降水进入土壤。按专家推测，十吨核原料造成的放射性污染能让爆炸区域在未来五百年内不适合人类生存。如果附近有浅层地下水源，污染范围还会扩大一个数量级。”

在滕梓臻说这些的时候，戈武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等滕梓臻说完，戈武才问道：“完全扩散开来，污染范围有多大？”

“要看实际的情况，比如爆炸地点的地理环境，当时的风速等等。”

“最大呢？”

“肯定会超过一百平方千米。”滕梓臻知道戈武想问什么，在稍微停顿一下之后又接着说道：“如果在一座特大城市的中心，将会有上百万人受害。即便提供最好的医疗救助，所有暴露在放射性尘埃覆盖范围之，没有防护的人员会在未来三天到三个月之内病亡，其余的会在几个月到几年之内死于各种癌症，大部分是血癌与骨癌。在医疗体系崩溃之后，还会产生更多的死亡。只需要一次袭击，就能击穿一个国家的医疗体系，从而引发全国范围的医疗挤兑，甚至是社会动荡。”

滕梓臻没有说下去，毕竟医疗挤兑的后果有多严重，在经历疫情的摧残后，智商正常的人都能够想到。

戈武已经咬紧牙冠，而且捏紧了拳头。

注意到戈武的表情变化，或者说知道说的这些已经产生作用，滕梓臻转而说道：“所幸的是，我们查到了一些线索。按照最新的情报，这些黄饼被偷偷运到中东，就藏在伊拉克的边境地区。”

“什么时候的情报？”戈武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三个月之前。”滕梓臻很尴尬，毕竟他之前觉得能够忽悠戈武，才没提到获得情报的准确时间。

戈武打量了滕梓臻一番，才说道：“你来伊拉克三个月，有什么发现？”

滕梓臻瘪了下嘴巴，显然是无言以对。

戈武明白过来，就没有多问。

要说的话，最大的收获也就是被恐怖分子盯上，追杀滕梓臻的那些恐怖分子很可能跟失窃的黄饼有关。

虽然滕梓臻没有说，但是戈武能想到。

在没多少线索的情况下，滕梓臻来伊拉克展开调查，最好的办法是搂草打兔子，故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一般的恐怖组织，不会主动招惹中国的情报机构，更加别说还要冒犯巴格达当局。

只是，滕梓臻肯定有所隐瞒，比如说恐怖分子在这个时候对付他，跟他的行为或者发现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