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灯光明亮,一张大床正对着房间门。
信晓天再次抹了一把从头上流下来的粘稠液体,发现大床上放着一套叠地整整齐齐,带条纹的衣服。
进门右手边的厕所也亮着灯,里面有一个干湿分离的隔断浴室,非常狭小。
“原来是这样。”信晓天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但他没有马上行动,而是走出房间,对着门外的已经停止呕吐的三人说道:
“开了四扇门,你们各自选一间进去,然后去浴室洗澡,洗干净后换上房间床上的衣服。”
三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抹了把脸,怪物们全部离开了,他们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谢悦看了看自己身上,颇为怪异的说道:“那些怪物包围了我们,只是……只是为了喷我们一身恶心的东西?”
信晓天点头道:“明显是这样。”
周东来抽泣着说:“天哥,我可以和你一起洗吗?我害怕。”
“不行。”信晓天直接拒绝,“浴室很小,只能站一个人。
而且一共开了四间房,是什么意思很明显了。”
他跑出来提醒三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要是什么都不说,自顾自去洗澡,几个人绝对会跑进来盯着他。
谢悦依旧对被怪物喷了一身恶心液体的恶劣行径耿耿于怀:“它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也不知道,可能纯粹就是为了恶心我们吧。”信晓天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别拖拖拉拉的了,赶紧去洗。”
说完便闪身回到房间,还关上了房门。
剩下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只好各自选了一个房间走了进去。
信晓天在浴室门口就脱光了衣服,然后大咧咧的走进浴室,打开淋浴喷头。
水一开,就是温水,那些黑色黏液一沾到水,就自动被稀释,变成了单纯的黑水。
顺着身体就往下面流,顺滑无比。
黏液油乎乎的,又厚重又恶心,但用水一冲就掉,还显得很解压。
显然这是这层楼专门设计的。
信晓天觉得这样淋浴很舒服,嘴里还吹起了小曲。
黑色黏液被温水冲洗干净后,信晓天还用上了洗发水和沐浴露,全身上下搓洗着,怪物喷出来的东西太恶心了,必须洗个彻底。
正搓得正爽,身后突然传来谢悦那娇弱的声音:“信晓天,我太害怕了,我可以和你一起洗吗?”
信晓天像没听见似的,继续一刻不停的搓着澡。
“晓天,你,你不喜欢我了吗?”谢悦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声线婉转中又带着某种诱惑,换作一般男人还真顶不住。
但信晓天依旧毫无反应,该干嘛干嘛,不过微微发抖的手臂出卖了他,他只是在装作没听见而已。
规则手册里面的内容他早已烂熟于心,几乎随时随刻都在默背那些规则,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所以突然有人从背后叫他名字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回头的欲望。
他心里还是害怕的,他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可能站着一只面目狰狞的女鬼……就是不知道,才最可怕。
“晓天,你就这么无情吗?都不肯看我一眼。”谢悦的声音继续从后面传来。
信晓天有些不耐烦了,大声说道:“你要来洗就来呗,我又没挡着你,废话真多。”
谢悦的声音直接消失了,信晓天梗着脖子,依旧不敢回头。
举着喷头,略显僵硬的继续冲洗。
“信晓天。”
“晓天,爸爸妈妈回来了。”
突然,一男一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声音信晓天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正是自己父母的声音。
他们俩的声音,不单单是从背后,也是从心底涌上来的。
带着七年来深深的思念与孤独,
信晓天本能的就要回头,头微微一偏,快向左九十度的时候,信晓天用极其强大的意志力阻止了自己的下意识行为。
“呼——”信晓天深深吸着气,炙热的眼神慢慢冷却了下来。
“晓天,你想妈妈吗?”
“晓天,是爸爸妈妈的错,我们那样离开,你肯定很伤心吧。”
“我们回来了,我们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再也不离开了。”
听着这些亲切无比的话,信晓天心如磐石。
缓缓开口说道:“没用的,不用装了,我知道你们是假的。
我父母在我十八岁那年就死了,他们不可能活过来并且来到这个地方。
还有,只有在我犯大错的时候,他们才会直接叫我的全名,但你们没得选,开口第一句,必须叫出我的全名才行吧,所以我是不会上当的。”
话音落下,身后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动静都消失了。
信晓天低着头轻轻叹了口气,他心里其实是希望再多听听父母的声音的。
但假的总归是假的,就像一场虚幻的梦,失去之后便永远无法再把握住了。
……
另外一边,周东来惨兮兮的冲着水,那条七分熟的手臂,只要一碰到水,就会爆发出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几乎是一边哭一边在冲洗身上的污迹。
“妈的妈的,还不如直接死了……”周东来受着折磨嘴里骂骂咧咧。
就在这时,身后也传来了谢悦的声音:“周东来,你还好吗?”
周东来一直以来也觊觎于谢悦的美貌,碍于朱明利的存在,不敢表露心迹而已。
所以此时他会听到谢悦的声音。
和信晓天的原身一样,他们心底欲望的源头都是谢悦。
其实这也正常,谢悦是无数青春期男孩会幻想的对象,信晓天算是头号舔狗,舔出了特色,舔出了风格,让谢悦记住了他,这未尝不算一种成功。
一听到谢悦的声音,周东来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光着身子呢,顿时觉得很尴尬。
“东来。”
谢悦轻轻唤了一声,那声音差点让周东来的骨头都化了。
“我好害怕,我可以跟你一起洗吗?”
如果放在平时,周东来绝对会激动地流出鼻血,但此时此刻,手臂还传来阵阵剧痛,某种念头并不会那么强烈。
“呃,这样不太好吧。”他说着话,就想要转过身去,但他受了伤,加上淋浴区很狭窄,转身很慢。
在转动的时候,受伤的手臂不小心又碰到了水,要命的疼痛差点让他叫出声。
但在谢悦面前,他还是强行忍住了。
好不容易转了一半,头已经能往后看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周东来顿住了。
他倒不是第一时间想起了规则,而是突然觉得很奇怪。
三年的同学生涯,谢悦就从来就没拿正眼看过自己一眼,她眼中就只有富有且在校园内横着走的朱明利。
那她为什么会来找我?
按她的性格,现在她第一个会去找的人,会是信晓天。
第二个会是朱明利。
而自己……一无是处,胆小怕事,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轮都轮不到我吧。
周东来眼底一片暗淡,随即,他猛地想起了信晓天复述的规则,整个人顿时一僵,冷汗混着洗澡水流了下来。
“东来,你怎么了?可以让我进去吗?”
周东来开始发抖,喉咙上下涌动,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站在浴室隔间中。
他不敢回应,更不敢回头。
谢悦的声音又叫了几声,得不到回应后,声音消失了。
过了一段时间,和信晓天那边的情况一样,第二次呼喊的声音出现了。
其实这种“不要回头”的规则,永远是第一次的效果比较好,第一次猛地来这么一下,没有中招,第二次就必定起警惕心。
周东来听到第二个声音的时候,他果然没有回头,但他浑身颤抖了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些的情绪。
“周东来,你又不听话,又不好好学习!”
严厉呵斥口吻。
周东来哭了起来,他哭得很伤心,像是要把心肝肠全都给哭出来。
哭得站不住了,他扶着墙,慢慢蹲了下来。
身后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甚至也带着哭腔:“东来,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伤得这么重啊?能让我看看吗?”
周东来哭着说:“妈,你去哪了?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看我?”
身后的声音道:“东来,是妈妈对不起你,把你一个人扔给了你那个酒鬼老爸,妈妈不应该这么做。”
周东来的声音从大哭变成了低沉的呜咽:“你走后,我和爷爷一直被他打……我听大姨说你出国了,但不知道是哪个国家,妈你过得肯定很好吧?”
身后的声音似乎有些着急:“我可怜的儿子,让妈妈抱抱你。”
周东来没有对这句话做出回应,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我从生下来就是挨打的命,在家要被爸打,在学校要被……不过都过去了,爸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周东来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是我杀了他……不,不,是他自己杀了自己!不能怪我,他那天又喝了酒,逼爷爷拿钱出来,爷爷已经没钱可拿了,他用座机砸爷爷,把爷爷砸得满头是血。
爷爷昏迷了,他继续打我,警告我们第二天如果没钱,就杀了我们,我很害怕,那个时候我好想你,好想你能在我身边……但是你不可能在。我趁着爸爸睡着,帮他翻了一个身,头陷入到了枕头里。
很快他咳嗽起来,然后呕吐,翻身下床的时候,还是无法呼吸,鼻腔里全是呕吐物,然后他就死了。他是被自己憋死的……
妈妈,你走吧,我知道你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