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修士洞府？！”

一下子，流清仿佛找到了新的专注目标，连那万年仙药都不在意了。

好在这会儿，小姑娘倒是没有像前边两次，直呼“怎可能”那样一惊一乍，反而是用更接近自说自话的飘忽语调，在心底口中格外认真的去掂量了区区六个字眼，其中所包含的朴实重量。

不过简单想想，人家的直观反应也是合情合理。

毕竟，万年仙药就在宗门里边，那便无需考虑煮熟的鸭子会不会飞。

既如此，那还不若趁着祖师祖心情尚好，多余知晓一些练气期，难以接触的秘辛~

当然，前提也不能排除小孩子心性，单纯会觉得听故事，比远在天边的家中奇珍藏宝更加有趣…

摆脱回忆的涟漪，步斐升淡然注视着流清，从稍显迷茫的费解，逐步焕发出好奇星星的眼睛。面对那张留有婴儿肥的小脸，其中毫无杂质纠葛的求知欲，他忽然觉得这时候，手持黄汤就更应景了。

当真是“青葱岁月，最可爱时”！

难怪海外戎夷之地的色目人，大都最好这口咸湿…

尤其是某些，披挂十字图腾的道貌岸然之流，甚至都舍不得放过男孩子~

“那个…祖师祖，听闻当今修真界普遍认为，上古修士寿元较如今更加悠久绵长，应当是真的吧…”

这厢步斐升还在温故，过去往死里揍人渣的良好手感，小丫头壮起胆子吐出的询问，顿时令“热衷”扮演碎脉废物的山巅大修士，不由得心生“无愧我辈求道人，长生久驻毕生愿”的由衷感慨。

“自然不是作假的讹传，多年前我那趟沧海之行，一个偶然发现便是铁证。”

“祖师祖莫不是见着了正牌上古修士？还与之论道了一番！”

“想什么呢，真有上古老不死活到现在，八成也都是血脉特殊的化形大妖~”轻轻摆了摆左手，步斐升稍做沉吟，感觉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索性就直接摊开的说道：“只是几具保存完好的古修遗骸罢了，除去助力修习鬼道，以及祭炼傀儡活尸没什么大用，因此就托人存放在了中部豫州的星罗书院~”

说到这里，换了个更舒适姿势的人形银锭子，忽然十分愉快的咧开了嘴。好在，不等面露疑惑的小丫头出声询问，他就提起了只流传于半山腰上的小道是非。

“只是不知哪里走脱了消息，导致远在云州的妙音禅寺掺和了进来，险些掀起一场儒释之争。”

“唔，真不愧是上古修士遗骸！若是再算上祖师祖的一份，上来就是正气三宗内讧了…”

“嘿嘿，这就看高他们啦！不过后续若非有魔道中人露面，两家确实大概率会‘练练’看，直到——”不可置否的轻轻一笑，转瞬即逝的玩味在眼帘中流转，步斐升的苍眸里溢出一丝缅怀，也未知他是缅怀当年清爽故事，还是额头青紫的故人：“咳，最终经过一番协调，弄清诸如小流清关心的议题，就被推上了日程…”

“那、那祖师祖，最终的结果如何？”

敏锐察觉老人家咳嗽背后，或许省略了出奇精彩的过程。

只是刹那间的福灵心至，加上迫于想要快点知晓，最要紧的谜题答案。

眼看前路上，依稀出现的山村野店，以及随风飘荡的杏花招旗。害怕当真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听不得上山秘闻的女童，连忙将上半身前倾过来，中途变换了话题语言。

“瞧你急的~”

看着小朋友无处安放的小手，步斐升抬头望了眼幽蓝的天空。

“当年儒释道三宗，以及几家魔门大派，在豫州进行修真界公议，除却部散修依然肖想惦记着狗屁上古功法，正魔两道的合体大乘修士，依据坐化留下的修士骸骨，通过术家手段反复推敲骨龄，几具生前当属元婴期无疑的死者，应当活900至1200岁不等，而唯一的分神期骸骨，则有近4000载光阴年轮…”

“元婴可活千岁，分神寿元堪比当今的合体大乘？上古修士要不要这么无赖！”

“是啊，确认过往，再看今昔，想来尽属物是人非！大能之士，鲸吞灵气飞升离去，终有一日世间再无修行成仙大道，恐怕也是绝地天通必然末路的理所应当…”

闻言，流清先是直愣愣的一怔，紧接着又学着自家祖师祖，看了一眼天穹上苍。

慢慢的，等到面颊间似懂非懂的神色，逐渐被洞察言辞含义的明晰所替代，而后就在她心底，即将生出只有修道之人，才能洞悉的大荒诞、大畏惧、大惊恐之前，一只持着虫串儿的手，弹指轻点眉心处。

“切莫联想太多！千百万万年后的事情，纵使另寻他法开源节流，也不是你这小丫头该操心的~”

声量不算高，听者却好似当头棒喝。

与此同时，一点灵气波动，极其隐蔽的昙花一现。

恰好，连带着天空中莫名响起一阵旱雷，木板车辙还传来几道火蒺藜似的“噼啪”声。

回过神来的小流清，只看见步斐升拿着那串还在“嗡嗡嗡”的虫子，仿佛是要给自己及笄的比划。全然没有注意到，伴随老人家把一缕灵光收入袖中，自个儿心中随之变淡的某些情绪念头。至于衣袖自然摇曳的间隙，顺势击散的气韵涟漪，更是甭难为都没踏入筑基的小朋友了。

“咿，祖师祖！这种猎奇的饰品物件，我可无福消受！”

“有什么关系呢？纵使头戴柳条缠绕花环，寻芳而来的各色生灵，又何尝不是虫蛊一般。”

“祖师祖，您怕不是术家书籍看多啰？”说不得也是那记神魂术法的功效，小流清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大白眼，这会儿又是福至性灵的她，蓦地自觉大致抓住了老人家，先前言语里十分看好术数的因缘：“既然祖师祖对术家如此的推崇，想必在此番领域也当属无可匹敌的强者至尊！”

“呃，没那事儿！一直以来我都不怎么擅长天机推演…”

“明明前面还高谈阔论，道什么‘山巅顶上看崎岖’咧！人家才没有那么好骗，盯——”

“是真的，让我去翻这帮子术家先人的著作，那可是实打实地当天书看，没盏茶功夫便会昏昏欲睡…”

难得展现一副苦瓜脸，想起什么落在死物上的以盈补虚，步斐升就更加头疼几分。

这般全无作伪的没颜面反应，落在流清眼里当真是格外的难以直视。

再想方才推崇术数的话语，出自家宗门这么一位长辈…

犹如醍醐灌顶的荒诞，真是平地生闷雷~

一时间，只余下老马响鼻与车轴吱呀的沉默，笼罩在了露天的板车上。

总感觉小流清的眼神，这会儿很刺眼的步斐升，赶紧活动脑瓜子，试图想办法岔开话题，以试图努力挽救自己，位于徒子徒孙心目中的形象地位。

思来想去，某位祖师祖拍脑门发现，还是拿修行境界说事，比较方便挽回面子。

于是，正当他准备以老练的语调，提醒尚未及笄却又练气期圆满的女童，别急着那么快筑基的时候，自打牵引木头车儿，一路上都挺安静的痴呆牲口，偏偏这会儿整出了幺蛾子。

“嘶，痛痛，这么回事嘛？唉，祖师祖？！”

因为马匹的突然停步，加上车轱辘顺势往马后蹄的那一撞，算是给流清找了点罪受。

好在，来自后方的惊扰，居然没让老马受惊撒欢什么哒。眼看着板车动力，兼自主导航司机，只是踢踏了几下蹄子，便转而去折腾路旁的草丛。捂着额头的女童，连忙把注意力，投向面不改色的大佬。

当泰山崩于前的步某人，神经弧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首先埋怨了一下自己消瘦的下巴。

紧接着他用目光示意流清，好生呆在车上，翻身跳下板车，上前一看便知缘由了。

放眼望去，只见官道中央，直挺挺的躺着一个汉子，仔细看来，虽不能说是“面目依稀似鬼，身材仿佛如人，杈枒怪树，变为疙瘩形骸，臭秽枯桩，化作腌魍魉”，但也甚似话本里的“浑身遍体，生得渗渗濑濑沙鱼皮；夹脑连头，尽长拳拳弯弯卷螺发；胸前一片紧顽皮，额上三条强拗皱”了。（注1）

瞧着这般模样的东西横在哪里，直觉应该不是自己那匹痴呆马伤了谁，反倒有可能被谁吓着的人形银锭子，刚准备进一步打量现场，后脑勺传来的一阵拉扯，明摆是有笨蛋牲口正在嚼自己的头发。

暗自气笑了的他，反正没多想，转手就把手里的虫串儿，当作喂养饲料报销掉。

趁着这点功夫，不远处蹲守得几个人影，飞也似地狂奔聚拢了过来。

眼神极好的步斐升，顺便还用余光瞅见，那些人斜背后方向，赶巧行来了一顶朱红色的软轿。

或许是心中忽然点亮的灵光闪烁，他莫名得意想到“此番出门，幸亏整的不是牛车”，然后便听闻身后马匹“咴溜溜”的嘶鸣一声，紧接着一股巨力，踢在了自己尾椎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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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引号内容，出自名著《水浒传》杨志卖刀，通晓情节便能猜到地上是个什么玩意了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