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意抱住怀里的小橙子，身前的衣衫被泪水浸湿。
她明白，宁大夫说话委婉，不曾直言。
此药定然是会透支乔殊的最后一丝生机，以此来保持他不被外人察觉。
乔殊将药拢入袖口：“沈慕，取一锭银子给先生。”
沈慕刚刚取出银子，宁松柏便推辞：“千岁，在下此行也不曾帮上什么忙，所谓无功不受禄，岂能收您银两？”
乔殊却示意宁松柏收下：“先生，收下吧，只是若有人问起，就说我的病已经痊愈即可。”
话毕，乔殊微微靠在太师椅上，脸上呈现出病态的苍白。
见此情形，宁松柏也不好再推辞，只能接下银锭。
“请千岁放心，在下定依你所言。”
随即，宁松柏向乔殊请辞。
待宁松柏离开，乔殊行至桌前，研墨提笔：“带青橙回去休息吧。”
喻意自知乔殊定是有所安排，所以便没有再询问什么，牵着乔青橙离开了书房。
看着已经哭成了小泪人儿的乔青橙，喻意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了。
这孩子哪儿都好，可就是太懂事，什么都知道，哄小孩的法子在她这儿根本不受用。
索性喻意也不再去哄。
将小橙子送回房间后，喻意待她平复少许，才道：
“哭什么也解决不了，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哭，我会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将所有人亏欠我的，一笔笔的讨回来。”
“青橙，你还是个孩子，我不希望你背负这么多，但我也不希望你是个懦弱的孩子，因为未来我们会遇到更多的麻烦。”
乔青橙沉默许久，轻轻的点了点头。
喻意见状也没再多说什么，轻叹过后，正打算回房，手却被乔青橙拉住。
“娘，我今晚想跟你一起睡。”
喻意心疼的揉了揉小橙子的脑袋：“好，娘都依你。”
此时已然入夜，书房中却燃起了烛光。
乔殊拿出小瓷瓶，从中取出一枚褐红色丹药，将之送入口中。
丹药入口微涩，入腹过后有种温热感传来，令人无比舒坦。
可乔殊明白，这短暂的舒适，不过是用他的性命换来的而已。
“给我上药。”
说着，乔殊脱掉外衣，胸口狰狞的伤口呈现在烛光下。
“遵命！”
沈慕取来伤药，又接过乔殊递给他的还生丹，将之捣碎混入伤药当中。
“千岁，您忍着点。”
“无妨。”
乔殊摆摆手，目光则望向窗外寂静的夜空。
天上繁星点点，帝星附近最亮的那颗星辰摇摇欲坠，似乎象征性乔殊正在飞速流逝的生命。
乔殊微抚额头，道：“今日用药，我便只能再活五日了。”
正在上药的沈慕眉头紧蹙，沉吟道：“千岁，您这一走，我担心夫人……”
“担心她无法掌控西厂？”
乔殊轻笑出声，笑里却或多或少有些担忧。
“这样吧，你安排一下，让她着手处理西厂的事情，我还有几天可活，倒也能指点一二。”
沈慕双手微颤，眸子中水雾升起，许久才点头应道：“遵命！”
此刻的他心里五味杂陈，千岁爷有从龙之功，掌握西厂后更是为当今陛下殚精竭虑，丝毫不曾怠慢半分。
可朝中那些大臣们个个眼红，畏惧千岁的同时，也在想尽一切办法扳倒他这棵大树。
朝中势力错综复杂，陛下也无法面面俱到，否则乔殊何必出此下策？
“唉……”
听到沈慕叹气，乔殊扬眉一笑：“叹什么气？对了，三日后的宫宴，可曾打探清楚？”
沈慕沉声应道：“已经打探清楚，正如我们所料，他们那日必将动手。”
“如此正合我意。”
乔殊薄薄的双唇扬起一丝冷笑。
这本是一场针对他和当今陛下的阴谋，却不成想，促成了他的谋算！
可谁又能想到，乔殊为了这场谋划，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药已上好，乔殊穿好衣服：“行了，下去吧，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嗯。”
沈慕沉沉点头，步子挪动，又挪了回来。
他望向乔殊，手心微颤，心潮起伏，忽然单膝跪地，哽咽了喉头：
“今生天不遂人愿，若有来生，臣愿再追随千岁爷，为您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来生就算了……”乔殊走上前拍拍沈慕肩膀，笑道：“我只求你今生你辅佐好夫人掌控西厂。”
沈慕到底是红了眼眶，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看着这诺大的千岁府，乔殊长叹了一口气，就算是一人之下又如何，人死楼空罢了。
只希望，喻意真的能扛起这副重担。
思及此，乔殊笑了自己一声，扶着椅子起身回房后，却不见到喻意的身影。
乔殊微微蹙眉，“夫人哪去了？”
一旁的丫鬟躬身应道：“老爷，小姐想跟夫人睡，夫人去小姐的房间休息了。”
嗯？
乔殊来到乔青橙房门口，发现屋内仍有烛光，遂推门而入。
屋内，乔青橙已然入睡，喻意坐在书桌前，细细翻看着面前的书卷，浑然不觉乔殊已然来到她面前。
望着认真到忘我的喻意，乔殊哑然失笑：“看什么看得这么认真？”
喻意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心头一颤，抬头见是乔殊后这才放下了手中刚刚反握的毛笔。
喻意瞥了一眼乔殊，嗔道：“怎地也不敲门？”
乔殊没有说话，只是一言不发的坐在了喻意身旁。
嗅着乔殊身上浓浓的药味，喻意眼中波光闪烁，鼻头有些发酸。
乔殊倒是淡然，轻轻的看了喻意一眼，淡声道：“日后，便全都托付给你了。”
“我在看这些年西厂的案卷，只求不会出幺蛾子。”
喻意面露难色，她没想过乔殊的身体已经差成这番模样。
三五天的时间，太短了，就算这几个管事听她吩咐，底下的人也不一定就服气。
看着长吁短叹的喻意，乔殊也知道这事儿到底是为难她了，但依旧是正色道：“西厂有个案子，你若是能啃下来，倒是个立威的机会。”
说完，乔殊站起身往外走。
“明日早饭后，我带你去西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