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温润的声音又出现在耳边。昨晚匆忙她并未发觉什么,此时再听见这声音,只觉意外熟悉。
孟娇惊醒,回神看去是一张熟悉的脸。
“老师?”
“你怎会在这里?”
她没想到昨夜给自己让座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中学老师。
说着她又低下头,羞愧道:“在你身旁待了一晚,竟现在才认出您来。”
“我也是刚刚才发现你。”
中年人笑了笑,说道:“与学生时期相比,你变得成熟稳重了,要不是记忆深刻,我倒不一定能认出你来。”
他的话让孟娇脸红,她知道自己中学可不是什么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能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肯定是自己调皮捣蛋经常给他惹出麻烦。
“倒是老师您没有什么变化,声音依旧那样和蔼可亲。”
“老了老了,头发都白了。”童言笑道。
“不过,老师您为何现在才撤离?”孟娇不解道。
男人闻言,脸色忽然变得黯淡,“那自然是有原因的。”
他说道:“去年家人患了重病。前几日我陪她走完了最后的时日。”
“本来我怕她孤单想要留下来陪她,可她最后的愿望却希望我能好好活着。”提起挚爱,对方的泪水止不住涌了出来,他神情悲恸,“答应她的事自然要去做。”
孟娇沉默片刻,小声道:“对不起,让老师您提起伤心事。”
“无妨……”童言摆手道,“亲人离去固然悲痛,但我相信她已达天国,虽告别这个世界,却也不用再忍受病痛的折磨。”
受悲伤感染,孟娇的鼻子也有些发酸。
正想安慰对方,怀里的孩子却醒了过来,揉着眼睛对孟娇说道:“妈妈……我饿了。”
“小九再忍耐一下,等到了新家就有吃的了。”孟娇摸了摸儿子的头。
“多年未见,你已经是一位母亲了,真是时不待人。”童言从随身的口袋里找出半块未吃完的面包,递给母子二人,“这是昨天发的食物,我年纪大了吃得不多,虽少了点你和孩子先垫垫。”
“这怎么行!”孟娇拒绝道,“这点食物老师您自己都不够吃,怎能再分给我们。”
“拿着吧。”
童言将面包塞到她手里,“老师可不喜欢不听话的学生。”
面包虽轻,却让孟娇的心感到沉甸甸的。
“妈妈我可以吃吗?”一天没吃饭的儿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面包。
孟娇本想说些什么,童言却将面包交到他手中,笑着说道:“当然可以。”
“老师谢谢您。”孟娇的眼睛有些湿润。
灾难发生后她经历了很多事,但只有这一刻,她感觉到如同亲人般的温存。
“你别太在意,等会儿还会发食物。”童言对她说道。
“妈妈你吃。”饿极了的小九,将手里的面包分出一大块递给孟娇。
她笑了笑,摸着儿子的头道:“快吃吧,妈妈还不饿。”
……
车队行驶到正午。
烈日如火炉高悬于顶。
庞驼感觉衣物被汗水浸湿,闷热的环境别说人连车都顶不住。他叫停车队,让所有人下车活动并原地休整。
孟娇得到水与食物,她吃了点,大多都留了下来。
童言知道她想把食物留给孩子,虽然担心却并没说什么。
闲来无事,舒展完身骨的童言向孟娇问道:“此行只有你母子二人,孩子的父亲去了哪里?”
“失踪了。”
见老师提起,孟娇没有隐瞒,本打算昨晚向护送的士兵解释。没想先问起这事的却是别人。
“晶石灾害爆发后,就没有了联系。”
童言点头,“这就是你们还留在绿洲的原因?”
“我想等他回来,但实在等不下去了。”孟娇红着眼道。
“也许只是暂时断了联系。”童言说道,“我在军部有些学生,等去往新城市,我会托人帮你打听你丈夫的消息。”
有老师的帮助,孟娇心里有了一丝寄望。她抹去眼泪,对童言表达谢意。
童言叹气道:“我所在的城市还有很多人没有离去,现在形势严峻,不走,以后也没机会再走了。”
“活着总是好的。”他感叹道。
“所有人上车!”
两人闲聊,士兵庞驼已经扯着嗓子指挥人员行动。时间紧迫,容不得他们多做停留。
孟娇重回车厢,车内压抑的气氛让小男孩有些不安。
小九怯怕道:“妈妈我们要去哪?”
“我们要跟大家一起前往新城市。”孟娇抱着儿子道。
“那苏苏也会去吗?”男孩问道。
“她已经先走了,等到了新城市,小九又可以找她玩了。”孟娇说道。
“真想快点到新城市,我已经等不及想要见到苏苏。”
男孩在心里想道。
……
轰隆隆。
沉寂的卡车终于动了,车队沿着平整的道路驶去。
透过帆布的破洞,孟娇见外面的植被越来越稀少,车外的景象已经变成一片荒漠。成片的戈壁随着车轮远去,扬起的尘土在尾后留长长的痕迹。
绿洲,原本是一片人迹罕至的沙漠。远离喧嚣与外界隔着荒地。
这也所幸突然爆发的晶石灾害,很大程度受到地理影响,否则这座位于西部边陲的小城,可能早已变成一座废墟。
车在沙漠行驶了两天两夜。
途中停了数次,都是车辆出了问题。
一路并未遇到危险,但休整时士兵肃穆的神情还是让孟娇感到不安。从这些人的表情来看,前往安全区的路程似乎不会一帆风顺。
接下来数日,车队行进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只要不是车辆问题,几乎都不会停车。
如此!离开绿洲的第六天,清晨。
疲惫的孟娇透过破布看见车外有些银色的植物。整个人瞬间清醒!
“老师,您醒醒。”
见对方醒来,孟娇高兴道:“您看!我们走出沙漠了!”
她的话刚说完,车轮像是压到了什么东西,所有卡车突然急停下来。
还没来得及查看外界的情况,她已经听到士兵的警告声:“所有人都待在车内!不要乱动!”
“你们都待着别动!”
负责保护孟娇等人的士兵跳下车。他走上前,对前面带路的卡车司机问道:“出什么事了?”
“有麻烦了。”那人对庞驼说道,“轮子穿了,走不动。”
“能修好吗?”庞驼问道。
驾驶员说道:“换胎用不了多长时间,只是你看……”
他指着地上一团蜷缩着的银色物体。说道:“晶石的辐射已经连植物都感染了!”
庞驼闻言看向四周,发现周围的植物表面都覆着一层银色的粉末。那些粉末如同细小的金属碎屑。密密麻麻的铺满整个路面!
“才短短半月,污染就已经进入第三阶段!”庞驼眉头紧锁,知道周围的植被已经遭受污染,变得极其危险。
“啊!”
就在两人交谈时,后方传来一声惨叫。两人端起枪急匆匆地赶去,发现地上躺着一个男人,正抱着腿撕心裂肺地嚎着。
“我的腿!我的腿!”男人在地上疼得直打滚,或许是太过疼痛,他叫着叫着便没了声音。
“别碰他!”
庞驼制止想要上前的同伴。
同时举起枪指着车内那些偷看的人,厉声说道:“叫你们老实待在车里!谁要是再不听命令,老子立马办了他!”
他的话极具压迫,孟娇捂住温九好奇的眼睛,车里的人都低下了头。再没人敢往外面多看一眼。一个个如坐针毡,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这东西原本只是一种蕨类植物并无危害。但受到污染形体会逐渐变得坚硬如铁,颜色也会变成银白色。它在安静环境下如同一根长满毛刺的银针,但受到震动会立马收缩成一枚圆球,隐匿在泥土表层。”
庞驼对同伴说道:“若是有人不小心踩上,那根收缩的‘毒刺’会像暗器一样刺出,将人的脚掌贯穿!所以我们把它叫做雷刺,它就像埋在地下的雷,随时都会爆发!”
驾驶员看向躺在地上昏死的人,问道:“那他怎么办?”
“放弃。”庞驼十分果断,他的决定既残忍又无奈。
虽然不知晶石污染对人体的具体影响,但根据以往被感染者的经历。这个让雷刺贯穿脚掌的男人,已经没有存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