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青城天气不错，晴空万里，惠风和畅。
坐在咖啡厅雅致包房里的两个男人却都没有心情感受这份舒爽，他们是一对情侣，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我们分手吧。”坐在包房里侧的男性beta抽着烟开口。
他抽烟的姿势很好看，配上他精致到该用艳丽形容的脸，以及那双微微眯着的桃花眼，明明是个beta，却总是比其他人多了那么点风情。宋怀书过去最喜欢看周琅抽烟的样子，同时他又不希望周琅抽太多烟——伤身体。
只是现在宋怀书顾不上欣赏周琅抽烟的画面，更顾不上像平时一样去夺过周琅手里的烟掐灭——这个英俊的alpha正在被他的beta男友分手。令人窒息的沉默在雅间蔓延开来，整个空间都充斥着象征着愤怒与委屈的白兰地信息素，这使得雅间里的气氛更加逼仄压抑。
可惜，宋怀书的beta男友感知不到。
alpha黑着脸沉默，一副消极抵抗的姿态。
宋怀书的态度让周琅那双秀气的眉毛皱得更紧了一些。他坐正身体，一边将抽到一半的烟杵灭，一边朝宋怀书扬起下巴：“说话。”
宋怀书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来，脸色阴沉地开口：“我不。”话里带着有些幼稚无礼的倔强。哪怕周琅很早就知道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alpha恋人性格有些天真，这会儿也还是被这份天真气笑了：“你不？”
宋怀书依然一脸阴沉地看着周琅，只是再仔细看，阴沉愤怒的表情底下却藏着深深的委屈和不甘：“琅哥，那天的事，是我做得不对，我给你道歉，我以后——”保证还没说完，周琅就紧皱眉头打断了宋怀书的话：“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也不想和你谈什么以后。”
宋怀书乖乖放在桌上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他像是在忍耐什么。
周琅余光瞥了瞥这拳头，轻轻嗤笑一声：“怎么？你还想打我？”
宋怀书咬牙瞪向这个总是有办法惹怒自己，又总是让自己舍不得动他一分半点的男人，手指却缓缓松下了力道：“琅哥，你明明知道，我永远不会对你动手。”这点周琅当然知道，但他今天是来提分手的，不是来听宋怀书证明自己多有君子风度的。
周琅像是再也忍受不了宋怀书这副装可怜的样子似的，从雅间的沙发里站了起来：“宋怀书，我觉得我有必要强调一下，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通知你，不是为了和你提建议。”说完周琅就转身朝外面走去，下一秒，他却被身后的人抱了个满怀，束缚在他腰间的温热手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用力。周琅越挣扎，那力气就越大——
挣不开。周琅只能耐着性子开口：“放手。”
alpha不仅不听，还将脑袋靠在了周琅的肩膀之上，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服软，像过去一样。周琅不为所动：“别再做这些蠢事，我再说一遍，放手。”
“琅哥…我以后会乖乖听话的，我再也不会监视你的生活，干扰你的工作，不会不顾你的意愿做不合适的事，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这个在外人面前清冷话少的alpha这会儿正使尽浑身解数乞求beta男友的原谅，说话的语气和内容都卑微诚恳到极点。
周琅却耐心告罄，他将手伸到自己的腰间，用一种不输于alpha的力气捏住宋怀书的手逼他松开：“宋怀书，你觉得我们分手，是因为你口中的这些原因吗？”
宋怀书因为周琅的这句话愣住了，手上的力度也因为愣神放松了些，这让周琅成功从这个怀抱里挣脱出来。他转过身去，无比认真地看着宋怀书：“坦白告诉你，我们分手，只是因为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明白吗？”
宋怀书不明白，他也不想明白。他愣愣地盯着周琅看，试图从这个比自己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的beta脸上看出一点破绽来——可惜，这双眼睛里除了宋怀书的狼狈落魄的倒影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颤了颤嘴唇，好半天才逼自己发出声音：“琅哥…你说过你喜欢我的……”
周琅皱着眉，最后也没有心软：“我是喜欢你，但我更喜欢新鲜感。咱俩在一起快两年了，我腻了。”
宋怀书不可置信地盯着周琅，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个人。周琅在这纯澈茫然的眼神里败下阵来。他抬起手抚摸着宋怀书的脸颊，语气似乎重新带上了以往的温柔，开口说的话却让宋怀书如坠深渊：“大家都是成年人，你听话一点，我们好聚好散。”
用温柔体贴的语气把最后一句话说完后，周琅就迈步离开了咖啡厅，步履轻松洒脱，一点都不像是刚失恋的样子。周琅离开以后，雅间里的白兰地信息素变得更加浓郁，每一寸却都透露着悲戚绝望的味道。
宋怀书愣愣地盯着空气出神，眼球附近都泛红，还带了随时可能溢出来的水光。
可他最后也没有哭出来，因为他是alpha，是周琅曾经说过的，最喜欢的alpha。
……
周琅离开咖啡厅后舒了口气，虽然心里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但比起这些失落感，周琅自觉轻松要多一点。
因为就像他说的：大家都是成年人，好聚好散才不失风度。何况恋爱本来就是为了开心，跟宋怀书在一起这两年，不是没有开心过，但当这个alpha的占有欲和掠夺欲一天比一天强烈以后，周琅只觉得累——让自己累的恋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咖啡厅离周琅的公司不算远，不过今天是周末，周琅不打算回公司，同时他却也不想回那个住着一对十分恩爱的中年夫妻的周家，更不想回他跟宋怀书同居了一年多的公寓里。
就在周琅一时半会儿做不出决定的时候，被他揣在兜里的手机适时发出了振动声。周琅掏出手机来看了眼，来电人是程耀东，周琅的狐朋狗友之一。
周琅暗叹一声真是时候。他接通电话，刚刚接通，电话那边就传来一道带着几分轻佻意味的男声：“阿琅，在哪儿呢？”
要是换作平时，周琅肯定要就程耀东嘴里的狗屁称呼骂他两句。但周三少刚刚分手，虽然分手是他自己提的，不过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缓不过味儿来。于是他也没功夫去骂程耀东，只是冷淡地反问程耀东有什么事。
好歹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光是一句话，程耀东就察觉了周琅的不对劲，他也没有再打嘴炮，而是正经了语气：“张衡出差回国了，他爹前段时间在城南搞了个避暑山庄这事儿，你还记得吗？”周琅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而后回了个“嗯”。
“那山庄建成了，这小子邀我们今天过去玩玩，你去不去？”
周琅抬手按了按眉心：“我在远江路，过来接我吧。”
程耀东在电话那头语气惊恐：“你的车呢？”话才问完，电话里就只剩下忙音——周琅已经十分不给面子的挂断了电话。但偏偏程耀东和周琅之间存在着点发小的默契，这点默契也让程耀东顺利理解了周琅的意思——见面再说。
挂断电话后，周琅干脆找了个路边下的公共长椅坐了下来，才坐下来他就觉得嘴痒——烟瘾犯了。恋爱之后周琅其实很少抽烟，因为宋怀书不喜欢，说会影响身体健康，还专门强调二手烟对自己伤害更大。周琅经常笑骂宋怀书没良心，但也愿意顺着alpha恋人的意，尽量少抽。
而两人冷战的这一个月里，周琅又把坏习惯捡了回来，只是他到底还是下意识地克制着，常常抽半根不到，过个干瘾后就把烟掐灭了——免得害人害己。
这么想着，周琅摸了摸衣兜里的烟盒子，半天还是没有把烟拿出来点上。人行道上的人不算多，来来往往的人中，什么性别的都有。
大多数Omega都贴着信息素阻隔贴，所以他们嗅不到残留在周琅身上的白兰地味，而能嗅到同类信息素的alpha们会自觉地走远一些，因为这道信息素的等级不低，没有alpha会上赶着去自找压迫感和不适感。
自从跟宋怀书在一起后，周琅对于这些路人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
……
程耀东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他家那个特立独行的发小这会儿正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他身上少见的没有穿着西装，取而代之的是很日常的白色衬衫加黑色牛仔裤，看上去年轻得像个涉世未深的学生——忽略他嘴边叼着的烟的话。
程耀东坐在车里按了按喇叭，才换来他家发小的抬头。周琅看见是程耀东的车子后站起身来，他三两步走到副驾驶座旁边，在车门打开后利落地坐了进来，又迅速系上安全带。动作一气呵成，全程都冷着张脸。
程耀东吸了吸鼻子，果然在周琅身上嗅到了白兰地烈酒的信息素味。作为alpha同类，程耀东显然不觉得这种酒味是香的。
于是他从座位之间的匣子里拿了瓶信息素掩盖喷雾出来，毫不留情面地对着周琅喷了好几下。周琅咬着烟嘴瞪程耀东：“至于吗？”程耀东收回瓶子后摊了摊手：“你是不知道，你这小情儿的信息素有多冲，我估计你那两个哥哥闻了都得吃不下饭。”
周琅皱了皱眉：“他不是我的小情儿。”程耀东嘿嘿一笑，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顺着周琅的话说：“得得得，你是不知道你这正经小男友的信息素有多冲，这要是不小心被那些小omega闻到了，指定要当场发——”
“我分手了。”周琅面无表情地打断了程耀东还没说完的形容。
他当然知道宋怀书的信息素对omega来说是如何的充满魅力，可是这跟他一个beta没有任何关系，以前可能有，但以后不会有。
话才说完，才上路的骚包紫色奥迪就差点来了个急刹。周琅瞪向一脸见鬼表情的驾驶员：“你丫想死还要拉我垫背？”
程耀东却顾不上打嘴炮：“分，分手？”
周琅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很惊讶吗？”
“……为啥？就为了他上个月干的蠢事儿？”程耀东眨巴眨巴眼睛，试探着问。
周琅用力咬了咬烟嘴，不点燃怎么也咬不出个味道来。程耀东看见后十分贴心地开口：“打火机没了？我这儿有。”
换来周琅冷眼一瞪：“好好开你的车。”
“草——”程耀东愤愤地吐了个没什么意义的脏字后，老老实实开起车来，但心里还是好奇八卦得很，一路上翻来覆去地问了好几遍。
周琅被他问得心烦，伸手把嘴里一直没点燃的烟拿了出来捏在手里，给了个十分简短坦诚的回答：“我腻了，就分了。”
程耀东侧头狐疑地看了周琅一眼，那眼神分明再说“我半个字都不相信”。周琅也懒得管这小子信不信，仰头倒在驾驶靠背上闭起了眼睛。
程耀东趁着红灯空隙，在周琅眼底下看到了一片明显的青黑眼圈，于是他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着将车开到了城南的山庄里。
山庄建在青城南郊，环境清幽，山庄里还有很多娱乐设施，装修也做得很有品位。周琅在程耀东停好车后就睁开了眼，明显是一路都没睡，程耀东也不多说，下车后就想哥俩好地搭周琅的肩膀，结果却被周琅嫌弃地躲开，嘴里还说着什么“AB有别”。
程耀东轻哼一声：“跟你那小alpha男朋友腻歪的时候怎么就不扯犊子了？”说完程耀东就又被周琅瞪了一眼，自觉踩雷的程耀东急忙嘿嘿一笑：“瞧我这嘴，真甜！”
“傻逼。”周琅给了一个十分中肯的评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