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总算哄好了小铃铛。
带着两个小家伙上楼,帮他们擦洗脏兮兮的小脸和小手,随后拿出大姑姐带来的进口饼干给他们吃。
小铃铛有脆脆香香的饼干吃,很快恢复了笑脸。
我怕饼干太上火,泡了一壶菊花茶,又放了一点蜂蜜下去。
两个小家伙乐滋滋喝着菊花茶,跟我一搭一搭聊起天来。
“阿姨,你家为什么那么多书? 要读那么多书,不怕累得慌呀?”
“阿姨,当医生好不好玩? 我们班的小民说他爸爸就是医生,还说他爸爸扛过死人。 阿姨,你有没有扛过死人?”
“阿姨,你家比我家大多了。 妈妈跟爸爸吵架的时候,就说爸爸分不了大房子,跟他住都嫌丢脸。”
皮猴子的脑袋大开,各种好奇又搞笑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答得我应接不暇。
小铃铛吃饱喝足,乖巧坐在一旁玩着橡皮圈。
“阿姨,我妈妈也有圈圈。”
额?
我怕她一想起妈妈又会嚎嚎大哭,连忙转开话题。
“你们姑姑什么时候来? 你们认识她不?”
小铃铛胖嘟嘟的小脸满是疑惑,认真想了想,然后认真摇了摇脑袋。
皮猴子答:“当然认识! 姑姑在我家住好久呢! 姑姑跟林叔叔也认识,经常做好东西送林叔叔吃。 不过,林叔叔都不要。”
额?
我貌似发现了什么历史秘密,问:“林叔叔——是桌上相片里的林叔叔吗?”
这是我们顺利领证后第二天特意去相馆拍的结婚照。 没有浓妆艳服,也没有婚纱或西装。
他穿着威武英挺的军服,我穿着大红色连衣裙,一白一红,英武和柔美相互映衬,看着颇养眼。
本来相馆师傅乞求我们留一张让他挂在门口当广告,但我拒绝了。 林秉的性子不爱张扬,自然也不愿意。
一张底片洗了好几张,他挑了两张放进小相框,一个摆卧室,一个放在他办公桌上。
皮猴子点点头:“就是他呀!”
我心里一个咯噔!
皮猴子满脸疑惑,道:“不知道为什么林叔叔不爱我姑姑做的米糕和点心……可好吃了! 我们都很喜欢吃!”
倏地,我隐约想起了一个清秀女孩子,白皮肤、梳着两条乌黑长辫子,羞答答往我们屋里张望。
“你们姑姑……叫什么名字?”
皮猴子答:“江芳芳。 我爸爸叫江大海,妈妈叫李大英。 爸爸说以前姑姑叫小芳,后来大家都喊她芳芳喊习惯了,她就改名叫‘芳芳’。”
竟是她呀!
我果然没猜错。
上辈子这位江芳芳是林秉的超级仰慕者,甚至多年不肯结婚只为等他。
后来林秉和我结婚,她还不死心时不时偷偷给他献殷勤,都被林秉断然拒绝了。
几年后,已经成了大龄剩女的江芳芳嫁给一个海滨城的老华侨做续弦。
我模糊记得我爸爸跟那老华侨认识,而且特意带着他来找我,介绍这位老相识给我认识,貌似姓“贺”。
我陪着两个孩子玩躲猫猫,又陪他们听录音机,直到快中午的时候,老江找了过来。
“谢谢顾医生! 真是太感谢了!”老江不停答谢,说:“我回来的路上还在想着该上哪儿去找这两个家伙。 谁知刚到门口就看到你留的纸条——真是太谢谢了!”
我摇头:“不客气。 如果你下午需要值班,那你放心去吧。 孩子不用留家里头,送他们上楼来陪我。”
江大海乐呵呵答谢,解释:“下午不用了,我妹妹下午应该就能到这边。 我老家不算远,坐火车一天就能到,汽车会更快些。 我算了算,最迟下午就能到。”
我问:“那你下午需要去车站接你妹妹不?”
“不用。”江大海摇头:“她以前来这边帮我们带过皮猴子,在家属院住了好些年,对这边熟稔得很。 她下车后就会直接过来,犯不着去接。”
我轻笑:“那应该是大姑娘了吧。”
“哎……”江大海苦笑:“都快二十五了。 我爹娘愁她的婚事愁好些年了。 这丫头有些死心眼——不过,她应该会想开的。 毕竟……毕竟都这么大岁数了,再不想开就太迟了。”
他眼神微微躲闪,似乎有些尴尬,跟我道别后,左手牵着一个,右手抱着一个,匆匆下楼去了。
我暗自偷笑。
江大海在尴尬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来着。
他妹妹喜欢林秉的事,几乎整个家属楼的人都知道。 世上本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偏偏他妹妹三天两头还爱往林秉这边来,也难怪弄得人尽皆知。
林秉直言拒绝她,也不接受她送的东西。 但架不住人家江芳芳实在太喜欢他!
于是,小姑娘等呀等,等呀等,从娇嫩嫩的小姑娘等成了二十四五的大姑娘。
现在林秉娶了我,在江大海自然而然猜测妹妹不能再死心眼了。 不止是岁数等不起,更因为已经没得等了。
那天下午,江芳芳到了。
刚到家属楼的楼下,她就笑哈哈扯开嗓门喊“皮猴子!”“小铃铛!”。
很快地,好些相熟邻居打开门,要么直接迎了下去,要么在楼上喊“芳芳! 你可算回来了!”,“芳芳! 想死你个死丫头!”
江芳芳扯着嗓门回话,引得楼上众邻居哈哈大笑。
我正在客厅看书,听着热闹非凡宛若喊山歌的屋外,不自觉笑开了。
看来,这位江芳芳是一个很率真爽朗的姑娘。
可惜呀,某人没福气。
而某人一向说到做到,纸上说要晚归,便真的晚得很,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才回到家。
我连忙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他几口喝完,舒爽吐了一口气。
“媳妇,没事了。 该上班就上班,一切按部就班,不用担心太多。”
我匆匆转身给他取衣裳,催促:“快些去洗澡。 我给你下一碗面条吃。”
“不用。”林秉拉住我的手,温声:“你明天还要上班,先睡去吧。 我随便吃点儿垫垫,洗完澡再歇下。”
我迟疑看着他,直觉他刚才话中有话。
“我……明天早上有手术,不过不是我主刀。 我请了张主任主刀,他已经答应了,都安排好了。”
林秉嘴角轻扯,答:“张主任明天差点儿就上不了班。”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