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南路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公交车后门打开,乘客们相继下车,施诗也紧跟步伐下了公交车。
她的耳边是一阵混乱的嘈杂声,眼前是热闹的老城区街道,脚下踩着有积水的人行道板砖,每次走都要小心翼翼的判断哪块是松动的,生怕踩到一块有积水的。
紧了紧书包带,快步朝弄堂走去。
弄堂很窄,两边全是门对门的住户,偶尔走夜路时也会有突然爆冲出来的狗吠,晚上也总是能听见外卖骑手打电话问路的声音,到了后半夜又会出奇的安静。
弄堂的尽头是一条水渠,五米左右宽,长不见头,蜿蜿蜒蜒的。河两边也经常有阿婆敲着棒槌洗衣服,那也是夏天中独属于旧城区的一种声音。
施诗的家就住在拱桥斜对面,那棵垂柳树的后面,独栋带个小院子。
推开木门,李婉晴就眯起眼睛笑着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个保温袋,走近的时候,还能闻到丝丝槐花饼的味道。
“咱们家的小诗诗回来啦?帮妈妈一个忙。”李婉晴掂了掂保温袋,“不重,给你文阿姨送过去,里面还有她上次落下的药,妈妈做饭走不开,你帮妈妈送过去。”
“妈。”施诗指了指右耳,“没电了。”
李婉晴眼中闪过一抹疼惜,“抱歉,妈妈不知道你助听器没电了,还是我自己去送吧。”
“没事。”施诗展颜,唇角扬起,接过保温袋,“我有学生卡,坐公交方便,妈你记得帮我充电。”
取下助听器,又放好书包,施诗乖巧的拎起保温袋就往屋外走,临走前跟李婉晴打了声招呼,兜里还被塞了五十块钱,说是让她打车,早去早回。
出租车司机停在一栋十分气派的别墅前,找了零钱给施诗后,车尾扬长而去。
看着气派的别墅,施诗没有多想,摁响门铃礼貌的跟文阿姨说明情况后,漂亮的铁门自动打开。
早在两年前,施诗就听李婉晴说过,文阿姨改嫁了,嫁给一位本地超级有钱的人,只不过她们母女俩也没来过,都只是听说。
“我可太喜欢你妈做的槐花饼了!你来的真及时,孩子你等等,我也有东西要给你妈。”穿着真丝旗袍的文阿姨上了楼。
施诗坐在沙发上等了十分钟,只觉得这栋别墅出奇的安静,也出奇的冷清。
“臭小子,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楼上忽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东西摔碎的乒乓声,以及文阿姨匆匆走进另一间房的脚步声。
再次关上的门阻断了施诗的视野,却很快响起文阿姨的惊喊。
家暴?
两个字浮现在脑海。
施诗抓紧裙摆,曾经有过同样经历的她,鬼使神差的站起身,一步步朝二楼走去。
她右手搭在门把上,侧身而站,里面突然陷入的安静让她有些彷徨。
突然,门被从里拉开。
砰!
一本书重重砸来。
“你这臭脾气都是你妈惯的!”
男人喘着粗气谩骂,女人在一旁捂嘴啜泣,眼前的少年面无表情,甚至在看清自己后转为沉沉的阴冷。
刚才那本书结结实实的砸在了池默背上,施诗看的很清楚。
原来这是池默的家,原来文阿姨口中那个叛逆的“儿子”是池默……
“跟我来。”
池默不由分说抓住施诗纤细的胳膊,快步下楼,头也不回的走出别墅。
直到俩人来到一处隐蔽的公园一角,那只似乎要掐断胳膊的手才收了回去,只是池默眼底的冷意不减。
“你准备传出去吗。”冷到极度的肯定句。
施诗只是抿唇,抬起头一瞬不瞬的回望着他。
“听不到我说话?”
施诗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刚才我什么也没听到,你想让我传出去什么?”
“你!”池默没由来的暴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目光忽的落在她空空的右耳中,同时想到她刚才似乎也是这么站在门口的。
失去了助听器的右耳,真的什么也听不见么……
一腔怒气就像放了个哑炮,闷闷的,让人不舒服。
池默松开手,挑起狭长的目光,居高临下的打量着眼前看似温柔乖巧,实际上胆子大又犟的施诗,脑海中一瞬想起她白天在学校把许岩气的要命,却又满脸无害的画面。
没由来的好笑。
“不管你听不听的见,只要你敢出去乱说,我就一定不会放过你。”池默故作唬人般,抬手指了指湖,“把你丢进去。”
见施诗依旧不说话,只是定定的望着自己,那双亮晶晶的眼仿佛会说话,像是有羽毛在轻挠着他的掌心,让人难以淡定,更不忍心继续发狠。
“我听不见,你可以对着我左耳说。”施诗上前一步,用左耳凑近池默。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池默一下傻了。
小巧圆润的耳垂,白净的耳廓微微泛红,在往下连着优越的脖颈,还有不知名的清香味。
“算了。”池默别过头,“请我喝瓶水吧。”
“……”
“我没带钱。”
……
别墅区外就有便利店。
施诗拿好水走到马路旁,“喝完就回家。”
“一瓶水就想打发我?”池默不情愿的冷嗤一声,拧开瓶盖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喏,还有这个。”施诗走到池默右边坐下,“红花喷雾,你后背应该青了,这个不用揉,直接喷上就行。”
池默瞥去一眼。
红白色的瓶子占据着她大半个手掌。
没说话,也没接。
施诗一鼓作气,拽过池默的左手,将红花喷雾塞进他手心。
“晚上洗澡的时候用热水冲冲后背,不要太热,然后就可以喷了。”顿了顿,又补充,“刚才店员姐姐是这么交代我的。”
“浪费。”
丢下两个字,池默起身往别墅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红花喷雾就被他揣进了口袋里。
这人还真是……
扭捏。
天色渐黑,施诗刚想打车回家,前头的池默忽然站定,回头。
他张着薄薄的唇说着什么。
施诗站在原地,提高音量,“听不见!”
“听不见算了。”池默心满意足,转身走过马路,直至身影消失在高楼大厦中。
骗你的。
施诗笑了笑,眉眼弯弯,像极了夜空中的月牙,没那么完美,却又让人挪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