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你敢伤她，我定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夏侯无咎眼见虎妖奚山君冲着陈素奔行而去，一时难以追赶，不由怒声狂吼。

只是，虎妖奚山君哪里会在意夏侯无咎的这番威胁，眨眼间就已到陈素身前不远。

而就在这时——

虎妖奚山君仅剩的那一只独目，骤然圆睁，已要朝着陈素扑击而去的身体，在空中狠狠一个扭转，就朝着旁边逃也似的跳开。

从后面赶上来的杨越和夏侯无咎两人，见那虎妖突然转向，先是一阵疑惑，跟着突然见到了陈素手里的东西，跟着就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

陈素右手手里握着的，赫然是一个装填了黑火药的“竹筒”，而左手拿着的是一块烧着的干柴。

这小姑娘之前帮着杨越制作了这些个“竹筒”和“陶罐”，若说前面还不知道其具体的作用，在杨越两次“示范”，这回却是再明白不过。

“素素，干得好！”

杨越这时也不禁为陈素这个小姑娘的机智表现叫好。

尽管“竹筒”尚未点燃引线，但仅仅只是这个动作，带给虎妖奚山君就有莫大的威胁。

持剑追赶而来的夏侯无咎见着这幕，也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陈素这小姑娘的表现，绝对是胜过了诸多成人青壮。

不过，眼下不论是夏侯无咎还是杨越，两人见陈素无恙，也没办法继续顾上，转而朝着虎妖奚山君继续追赶过去。

这虎妖的动作已越发迟缓，前面的那个分量十足的“陶罐”爆炸后，其威力绝对是让虎妖受到重创，或许脏腑之间都有严重的伤势。

只是这妖魔毕竟体型庞大，生命力强横，所以方才能够坚持到现在。

但继续这样追逐奔波下去，消耗其体力，不让其逃离和恢复喘息，绝对有机会将这头虎妖留在这里。

而在杨越与夏侯无咎继续追赶间，这一次，虎妖奚山君蹿出的方向，距离密林还有些距离。

两人因为陈素那边稍稍顿足了一下，被虎妖奚山君拉开距离，一时都无法追上。

不过，在虎妖奚山君前方的是一群山岩村的村汉，这些村汉方才四处奔逃，这一块是人聚集得最多的。

对于杨越和夏侯无咎，虎妖奚山君有所忌惮，可面对这些血食，它丝毫没有畏惧之理。

更不必说，就在刚刚它还一口咬下了一个人牲的脑袋，吞入腹中。

这些挡在它面前的普通村汉村民，于他而言就是血食，根本不放在眼里。

“朝我们过来了！”

“它朝我们过来了！”

村汉王三见着虎妖奚山君朝他们所在方向跑来，连连大喊了起来，紧张害怕得不行。

寻常人面对一头猛虎朝着自己狂奔而来，哪怕有个几十百把人，都没几个敢站在原地的，全都是做鸟兽散。

而一头体如水牛，又受了伤的巨虎、山君，那种震撼力更是远超常人的内心承受范围。

其中有一个村民双腿发软，几乎就要跪下。

那是本能对于巨型猛虎强烈压迫感的害怕，也是长期口口相传，以至于对于山神山君的畏惧。

“别跪！”

旁边算是从蒙汗药里最早醒来，也与杨越有过多次打交道的村汉张七，一把拉住了那个要跪下的村民，大声吼道，“方狗子就是跪下被咬死的！”

说着，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已抓起了挑担的竹竿枪担，一头的尖头对外，挡在了身前。

这尖头的竹竿枪担，对于山中村民来说是一种相当普及平常的东西。

不同于扁担，是剖开的老竹，然后用油和烘烤，形成了扁平的长杆。

竹竿枪担取材一般是差不多人手臂到手腕粗细的多年竹子，将竹竿的两头用刀削尖，晾晒抹油之后，竹竿变得坚硬牢固。

两头的竹竿尖头，在挑一些捆绑的干柴以及茅草时，十分便利，往捆好的柴火堆里一扎，就可轻松挑起。

而除此之外，这个竹竿枪担的用处，那就是能够当做武器。

在山中不论是遇到野兽还是歹人，柴刀斧头之类的不见得如何好用，可这个枪担在手，就如一条两头都可戳刺的长枪，是便捷好用的防身的武器。

“跟它拼了！”

旁边另外一个村汉李庆，也是低头捡起一根尖头的竹竿枪担，朝着其他人大吼起来。

这个时候，如张七李庆这样在村中常做屠户的村汉青壮，在内心打破了那最后一层枷锁后，已然不会想着再转身朝后逃避。

在张七和李庆身侧，那个身形瘦弱，平日里其实颇为牢骚的汉子王三，颤巍巍的从一个竹筐里，也掏出了一把用做宰杀猪羊的牛角尖刀。

“不要跑，你们一跑，它……它就正好从后面追上来，咬死你们。”

又有曾常年做猎户的汉子，手里同样抓了一条竹竿枪担，朝着在场众人高声呼喊。

好几个准备要跑的，甚至有跑出几步的，听着呼喊声，齐齐都顿住了脚步。

那句“你们一跑，它从后面赶上就咬死你们”一下子就戳中了不少人的心。

一个个回过头，见其他同伴已拿起了武器，面对着被杨越和夏侯无咎追赶着左右窜动的巨虎，连忙低头寻找起了各种能拿到手的东西。

在这短短的片刻间，人数也聚集了起来。

有拿木杆子的，有拿剁骨刀的，还有从灶台抽出烧着火把的，甚至有将一旁空着铁锅拿起挡在身前的。

场面有些混乱、紧张，但一时之间那种同仇敌忾的气氛却猛地涌现了出来。

所有人的神色都紧绷着，眼睛更是盯着前方那朝他们开始扑击过来的虎妖奚山君。

虎妖奚山君对于众多村汉不再逃窜，竟拿着枪担、扁担以及其他的柴刀斧头之类的器具，一时还很是意外。

在过往它的认知里，成妖前或者成妖后，其实不论是人还是其他的牛羊、野猪、鹿群，几乎都是一个性子。

它只要往其中聚集最多的群体里一冲，这些个愚蠢胆小的血食，立即就会各自奔逃，然后任它宰割。

这样的事情，不止一次。

哪怕是它尚未成妖时，一次误入山下村庄之中，面对一群人牲，它也仅仅只是朝着人群一扑，其他人全部如惊弓之鸟，四下逃离。

像此刻十几个山岩村的青壮们这样，拿着各种武器与它对抗，这样的场面对于虎妖奚山君来说，这可谓是人生第一次。

换做其他时候，以它的谨慎和狡诈，它可能还会试探一下，寻找出其中最为薄弱的点，然后再发动攻击。

可这时，它一是受了伤，二也真不将这些个人牲放在眼里，想着它扑击冲跑过去，这些人定然就散开。

到时候，它说不得还能咬下一两个脑袋，用以威慑众人。

然而——

一切超出了虎妖奚山君的预料。

但它冲到人群最前面的时候，它的那只完好的独目，能够清晰看到前面人等脸上那绝对惊恐畏惧的表情。

可偏偏，这些人看和它仿佛害怕到了极点，但偏偏没有一个人转身逃窜。

而且，大约是冲得太猛的关系，虎妖奚山君在冲入人群后，速度并未减慢。

这使得它一个纵跃扑击之下，迎面差点撞上了这些村民村汉手里长而尖锐的枪担。

好在身为大猫的极致灵敏，在这一刻依旧让它做出了险之又险的避让。

“大胆大胆，尔等竟敢冒犯本神！”

那混杂着猛虎咆哮的人声再度回荡在周遭。

前面举着枪担和其他工具的村民们，听着这个声音，许多人齐齐都是震了下。

望着那堪比成年大水牛的巨虎，那伤痕累累的皮毛血肉，不少人心头打鼓，不自觉的就生出了畏怯之感。

恍惚之间，甚至有一些人还从这巨虎身上，又看到了一个黄袍的神人模样显化。

许多人对于这个神人虽是不识，但不少都曾经听过老九爷和柴丘讲述过，那就是山神大老爷托梦给他们的形象。

这番联想下来，人群里一些个青壮，方才刚刚鼓起的一丝血勇，立刻就退了下去。

面前这受伤不轻的猛虎，可不仅仅是野兽，还是山神，山主，山君……

虎妖奚山君一下就捕捉到了面前这些青壮里，那种突然产生的畏惧和恐慌情绪。

这对于一头百兽之王成妖，本身就是刻在骨子里的本领。

一瞬间，虎妖奚山君就不准备再犹豫，独目一扫挑选到了其中一个最为瘦弱胆怯的身影，就要以此为突破口，扑击上去。

只要它撕咬下一个脑袋，只要见了血，这些个人牲，立刻就会一哄而散。

“屁！”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极为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想要吃老子，老子现在就捅死你！”

站在前排，最早号召众人反抗的张七，举着手里的枪担，朝着数步远的虎妖就刺了过去。

而枪担的长度都是在两米多，枪头虽只是削尖，可用过火烘烤，还上了漆，哪怕比不得铁矛铁枪，但也足有坚硬。

用来戳刺，威力是相当客观的。

而虎妖奚山君完完全全没有料到这个时候，宛如鸡鸭般温顺的人牲，竟然敢朝它出手。

再加之，它身受重创，不论是反应还是敏捷，都大大降低。

方才那扑击之下，避让开众多枪尖和利刃，已是耗费了其巨大的气力，这一下的突然袭击，竟是完全没有避让开。

噗地一声——

张七手握枪担，这一下结结实实扎在了虎妖奚山君左侧的脖颈位置。

而虎妖的脖颈处，之前“陶罐”爆炸后，就已炸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不清。

被突然这么一扎，入肉足足有一寸多，鲜血飙溅。

骤然袭来的剧烈的痛楚，在这一刻，也让虎妖狂吼不已。

“本神……本神……啊啊，吾要吃了你……”

混合着虎啸的说话声再次回荡开。

虎啸里蕴含的情绪，寻常人听不出来，可那说话的人声，却是听出了其中所蕴含的暴怒与恨意。

一个抬掌拍击，虎妖就将张七手里的枪担打飞了出去。

尽管它受创不轻，可庞大的体型摆在那里，随意一击，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是巨力。

张七双手握着枪担，整个人被巨虎的这一击，跟着也是朝旁边打了个趔趄，撞倒了另外一个村汉后，两人一起滚葫芦似的摔在了地上。

虎妖奚山君独目已再度成为了一片血红，真要一个扑击上前，啃咬下张七的脑袋。

这时，噗地一声。

又是一条枪担朝着虎妖另一侧的腰腹位置刺了过去。

这次动手的是那个叫做李庆的村汉。

他们这些人其实到现在对于周围具体发生了什么，还是有些迷糊的。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此情此景，其他的也顾不得许多，既然动手，那就动到底。

这一次李庆的一刺，并未能刺入虎妖奚山君的躯体，

枪担的尖头虽是坚硬，但毕竟不像钢矛铁枪那样锋利，可虽未给奚山君的虎躯造成重创，但剧烈的疼痛却是十分明显。

还不等虎妖奚山君扭转过头，去寻找谁接着敢如此胆大妄为。

砰——

又接着，是一条扁担，被人如同使用大刀一样，狠狠的一下，斩在了虎妖奚山君的背部皮肉模糊的部位。

不论是力度还是伤害，依旧对虎妖未能造成致命的威胁，可一个成人男子用扁担狠狠一击斩下，打在它本就皮肉翻飞的伤口上，那种剧痛，依旧让虎妖奚山君疼痛不已。

“啊啊……本神……吾……要吃了你，吃了你们……”

咆哮声宛如闷雷，虎妖奚山君发了狂一样在人群里左右乱撞起来。

它那强壮得不可一世的身躯，尽管受伤不轻，可仅仅只是凭借本神的重量，对于周围的村民就是碾压级别。

虎妖这一发作，顿时让人群被虎妖给吓住，纷纷后退数步，避开虎妖的胡乱扑咬拍击。

以那巨大的体型还有狰狞的模样，那万兽之王的威势，绝对能够让人见之骇然。

只不过以虎妖如今的身体状态，在这番激怒之下，虽动作充满了威胁性，但那些个村民青壮躲闪更快，一下子竟是没有谁受到伤害。

反而，在虎妖奚山君吃痛，咆哮着胡乱撞击拍打一阵后，散开的人群渐渐又朝前围拢了几分。

突兀的，在虎妖奚山君受到疼痛刺激，恨不得撕咬下面前每一个人的血肉时，又是一条枪担，斜斜的从人群里刺了出来。

噗呲一声，这一下，这条枪担扎在了虎妖的破损的鼻梁位置。

同样，这一击并未能直接穿透虎妖的脑袋，但一个成人全力一刺的力道，加上带了尖头的竹竿，足以将虎妖的鼻梁骨给扎断。

又有斧头，突兀的被人当做远程武器，投了出来，斧头在空中呼啸着，狠狠一下砍劈在了虎妖的胸腹位置。

此外，又有几条扁担、枪担，朝着虎妖受伤的前爪，或砸或刺，不断发起攻击。

虎妖奚山君怒吼连连，往日灵敏无比的身躯，只需要朝前一扑，就能够将猎物按在脚下。

可现在它的动作却变得越来越迟缓，虽然发作怒吼间，依旧有着无比吓人的威势。

可围绕着的村民，在这短短一瞬间，就已发现虎妖虽是可怕，但速度灵活大减，比起村里用来耕田的大水牛，速度都要慢上许多。

往往虎妖一个扑击，一个扫尾拍打，村民青壮只要见机快一些，就能朝旁边跳开。

而同时，旁边的其他青壮，不会容得虎妖一直追赶一个，手里的枪担，扁担之类的武器，趁机就是一通乱刺乱打。

连续突围几次之下，虎妖只是围着人群打着圈，竟是难以造成对围着它一通乱打的村民造成杀伤。

吼——

吼——

低吼和咆哮声连连响起。

在接二连三的枪担、扁担、棍棒以及具有威胁性的柴刀、菜刀的围堵下，虎妖的独目里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凶残与睥睨，反而，眼神里有了慌乱和畏缩之意。

“大家伙加把劲！”

“这孽障怕了，这孽障怕了！”

冲在最前面，拿着枪担不断戳扎虎妖的张七和李庆等人，见着虎妖奚山君这幅畏缩，顿时大喊了起来。

其他人闻言，见着虎妖的那副模样，一个个也是精神大振。

对于虎妖的畏惧，不是一日两日。

就是片刻之前，所有人内心依旧惴惴，恐慌不已。

可转眼间，突然见着虎妖奚山君，对他们有了畏怯，以往那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在这时就压都压不住，彻底爆发了出来。

在过往，其实一直以来都不乏村民村汉，内心对于虎妖奚山君的反抗和怀疑。

只是，一来那时候村中的老九爷和柴丘两人，就是虎妖选出的傀儡，这两人掌控了村子的话语权，一般人难以与之抗衡。

再而，那就是虎妖奚山君其有托梦的手段，蛊惑人心，更容易让不少人心内敬畏。

三来，就是对于虎妖奚山君直截了当的畏惧。

虎妖这庞然巨大的体型，还有那神出鬼没以及其他诸般能力，对于一个寻常人而言，面对也就只有一条死路。

种种相结合之下，这些年几乎没有敢真正反抗，反而敬之如神。

可事实上，在场的青壮里，没有哪个对于奚山君不是恨之入骨的。

不少人家中的幼弟、幺妹、子女，曾经可都是作为“童男女”，献给了虎妖奚山君作为血食。

这仇恨的种子早埋在心里，生根发芽。

只要有机会，一朝爆发出来，绝对是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剥其皮。

而其他的人里，哪怕家中没有敬献过“童男女”，可辛苦的劳作，喂养的猪羊等等，全部被送入“虎口”，这等盘剥总不会是假的。

若有机会，谁又愿意头顶上日日夜夜有东西压着，对他们敲骨吸髓。

越来越多的青壮汉子，从其他地方加入了进来。

最先前挡住虎妖奚山君的只不过是七八人，接着其他逃散的村民青壮，见着这一幕，都拿着各种器具加入了进来。

十几人，二十几人， 枪担、扁担、木棍、还有少量携带的锄头、连枷等农具，围着虎妖奚山君打得越发厉害起来。

虎妖奚山君那本就被炸得皮开肉绽的诸多伤口，在这些戳扎敲打下，顿时伤势愈加厉害。

头部、脖颈、身体，甚至后庭等要害位置，血淋淋的，满是血肉模糊的。

虎妖奚山君的动作也越发迟缓，那不可一世的威风，现在早已不见。

仅剩的独目里，流露出的是越来越痛苦的畏惧之情。

吼——

“饶吾，饶吾……”

伴随着虎妖的低吼声，那仿佛在慌乱被困里的痛苦哀嚎说话声也响了起来。

在众多村民村汉眼中，恍惚之间他们似看到被他们围殴的虎妖奚山君，化作了一个全身伤痕累累的汉子，朝着众人俯身下拜，苦苦哀求起来。

“不能饶了它！”

这一次，不是张七李庆这些领头胆气大的村民叫嚷，反而是之前那个瘦小的王三高呼了起来。

“打死这畜生，打死着畜生！”

又有一个年岁大概在五十上下的汉子，手里抓着一条木棍，一边从后面朝虎妖奚山君打去，一边嘴里叫喊不停。

其他人村中的青壮汉子，听到几声呼喊之后，一个个甩了甩脑袋，眼前那哀求的人影再度消失，又化作了一头渐渐连站都站不住的受伤巨虎。

“畜生还要迷惑人？！”

这些人清醒过来，一个个怒意更甚，出手更是毫不容情。

噗噗噗的棍棒打击的闷响，还有皮肉被枪担戳刺时，虎妖发出的痛苦呼喊，交织一片。

……

“这畜生不行了。”

杨越站在距离虎妖大约十五六米的距离，看着逐渐失去反抗之力的虎妖奚山君，声音里微微带着几分振奋。

他和夏侯无咎早几步就已经赶了过来，不过两人在看到众多村民齐心协力对抗受创严重的虎妖后，并没有再上前帮忙，只是退开守住一个虎妖可能会逃窜的缺口。

“哼，这些山野之民，总算最后有了点勇气。”

夏侯无咎手里的八面汉剑却已插在了面前的泥地里，在听到杨越的话后，轻哼一声，脸上露出了讥讽之色。

对于这些山民，最后操起家伙对抗虎妖奚山君，他颇不以为然。

方才他们的表现，夏侯无咎也是看在眼里的。

一个个被吓得六神无主、惊慌失措，完完全全如同待宰的羔羊。

若非这虎妖奚山君已受到重创，虚弱无力，然后又被他和杨越两人追赶得四下逃窜，这些村民哪里敢反抗，哪里敢动手。

而且，就这些青壮那种胡打一气的打法，但凡虎妖奚山君的状态好上一些，连虎妖奚山君的一个扑击都抵挡不得，他们之中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不错了。”

杨越在这个时候，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他对于夏侯无咎的说法，丝毫不以为意。

人都是有勇敢和懦弱的时候，这是一个复杂的双面体。

希望每个普通人都能够有大勇气大毅力，那不是一件现实的事情。

真正能够做到，在危险来临时，在最后避无可避，无路可选时，能够鼓起勇气反抗，去挣命，去杀出一条生路，这样的表现，就已经很好，已胜过了绝大多数的人。

面前的这些山岩村的村民，这个时候的表现，杨越已然是从他们身上看到了闪光点。

设身处地去想想，一直笼罩生活在这虎妖奚山君的阴影之下，献祭猪羊子女为其口食，某种程度上，这些人其实都可以说是被虎妖奚山君圈养了。

如老九爷姜九和柴丘这样的，早没了与虎妖奚山君敌对的勇气。

反而在虎妖奚山君托梦给其的允诺里，早已经忘记了自身的立场，只会站在虎妖这边，帮助它更好的压榨村民。

其他大多数的村民，在长久的压迫里，很多人其实也渐渐麻木，对于这虎妖奚山君只有敬畏。

在这最后的时刻，能够有迈出的勇气，打破曾经某种意义上的“信仰”，这已然是相当的不容易。

吼——

吼——

场中，虎妖奚山君的低吼咆哮渐渐无力。

那化作的人声更是变得凄惨悲切，一声声都是“饶了吾饶了吾”，“吾许尔为灵使”，“吾为尔等守山、吾为尔等守山”之类的言语。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在场的那些山岩村青壮，没有一个人会再理对方所说的话。

慢慢的，那说话的人声逐渐消失，虎妖奚山君庞大的身躯也已趴伏在地，那“呼呼”的低吼越来越小，气息渐渐弱了下去。

噗噗的棍棒敲打闷响。

还有刀斧用力劈砍的入肉声。

一圈山岩村的青壮，围着虎妖奚山君那堪比成年水牛的庞然身躯，除了枪担、棍棒之类的长武器外，一些人已经开始用上，柴刀和斧头、剔肉刀之类的短柄利器。

虎妖奚山君已渐渐没了气息，庞大的身躯下面殷红的鲜血流了一地，浸透得泥土草皮都染成了暗红。

一身的斑斓皮毛，除了之前被炸破烧焦的外，全部都是被各种钝器打烂，还有利刃切割的模糊状。

上上下下，已挑不出一丝的好肉，重逾千斤的巨大身躯，几乎都成了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