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村村口,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张桂芬用塑料袋装了几件衣服,挎在肩上,手上提着一篮鸡蛋。
她皮肤黝黑,身形消瘦,一米六的身高,体重却只有80斤。
她不时地朝着远处望去,嘴里不停地唠叨“这车子怎么还不来。”
她又和丈夫吵架了,结婚四十年,两人争吵不断,若不是为了孩子,张桂芬早就过不下去了。
她生于1962年,去年11月刚满60周岁,每月可以领到150元的养老补贴。她没有交过社保,没有养老金,150元虽然不多,但买大米足够,对她而言,有了这150元,至少能保证不饿死,但若要吃上肉,还远远不够。
为了让自己的老年生活得好一些,张桂芬每天早出晚归,只要是有干活的机会,她就去,一天下来,能挣个八十到一百元不等。她极其节俭,为了省下买菜的钱,她在自家屋子后面开了块地,种了些青菜。
平日里,她舍不得买肉,三餐就是白粥配青菜,或者加点自己腌制的萝卜干。因为常年苛待自己,张桂芬身形消瘦,肠胃也不是很好。
除了打零工,张桂芬还种了一亩地,主要是种植萝卜和地瓜,每年到了丰收的时候,地里的作物也能卖个几千块。
她为人勤劳,又特别节俭,但凡是能不花钱的地方就不花钱。
反观她的丈夫,则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主儿。张桂芳的丈夫张大富,比她小一岁,1963年出生。
张大富早年进城打工,交过几年社保,后来虽然回村了,但是一直在交社保,到了退休的时候,按当地的水平,可以领个一千块左右的社保。
张大富喜欢喝酒,花钱大手大脚。
张桂芬不认识字,更不会签自己的名字,因此每次存钱、取钱都要张大富到银行去。
前几天,张桂芬经常打零工的那个茶厂发工资了,张桂芳领了一万块钱,这可把她给高兴的,那可是她过去一年在茶厂打零工的收入。
她把钱给张大富,想让张大富帮她存到银行卡里去。
谁知张大富出门,遇到同村的张二麻子,转手就把一万块钱借给张二麻子。张大富从小家庭条件优越,为人单纯,耳根子软,极其好说话。后来家道中落,张大富还是没有改变他花钱大手大脚的习惯。
张大富回来后,手上提着半瓶酒,喝得醉熏熏的,他把银行卡往桌上一扔。“没去银行,钱借给张二麻子了。”
张桂芬急得大哭,“那是我的钱,你把我的钱借给别人,还能要得回来吗?”想到自己这些年来省吃俭用,连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张桂芬更加委屈了。
张大富则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张二麻子那认识很多年了,不会赖账的。”
张桂芬哪里受得了,开始翻起了旧账。
张大富恼羞成怒,开始嘲笑起张桂芬“你连字都不认识,那钱给你存,你也不会存。”
张桂芬情绪失控,她进屋收拾了几件衣服,又去厨房捡了一个鸡蛋,走到村口,打算坐车,到城里找儿子。
等车的时候,六婶刚好经过,看到张桂芬拿着行李在等车,便凑了上来,“桂芬啊,这是要进城啊,是去找小宸的吧。”
前一秒眼泪都快掉下来,这一秒张桂芬却强撑着微笑“是啊,很久没有见到孙女了,进城看看。”她用头巾挡着眼睛,不敢让六婶发现她哭过。
平日里,她们这些农村妇女就喜欢聚在一起,讨论村里的八卦,谁家吵架了?谁家出轨了?谁家孩子又怎么了。
张桂芬是个极其爱面子的人,她不想自己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强撑着笑脸,和六婶寒暄了一阵。
一辆破旧的蓝色大巴车轰隆隆地开来,背后跟着一阵灰色的气体,这是村子里唯一的一辆大巴车,每天中午12点和晚上6点都会经过村口。
张桂芬和六婶告了个别,坐上大巴车,从兜里掏出四张五块钱的纸币递给售票员,找了个位置坐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掏出一部老式按键手机,拨打着儿子的电话。从家里出来后,她就一直拨打,电话一直没有打通。
“可能是还在上班吧”张桂芬安慰自己道,她心里想着,儿子那么孝顺,不会不管她的。
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子,终于到了洛城。儿子的电话还是没有打通,她一个人坐在车站的长椅上,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
她来到车站旁边的快餐店,壮着胆子问了一下老板“这个盒饭多少钱?”
因为不认识字,不会讲普通话,她说的是方言。好在洛城和她老家同属一脉,洛城本地人也讲方言。
不过这家快餐店的老板显然不是洛城本地人,他摇了摇头,用流利的普通话说道“阿姨,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好在现场的食客中有洛城本地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背着个书包,一副学生打扮。
那个小姑娘用方言说道“阿姨,这里的盒饭一份20元,可以选两荤一素。”
张桂芬摇了摇头“二十块,那都可以买一斤猪肉了,足够我吃上十天半个月了。”
她知道价钱后,加快了步伐,慌乱走出了快餐店。
儿子的电话还是没有接,不过好在张桂芳不是第一次来了,我虽然不认识字,但洛城的公交车都是双语播报的,一遍普通话,一遍方言。
她凭着记忆,找到了儿子的家,此时已经十点了。
“咚咚咚”张桂芬敲响了儿子家的门,虽然只有二十平,但这个房子耗尽了全家人的积蓄。
“谁啊”房间里传来儿媳妇不满的声音。
“小丽,是我呀。”张桂芬挤出满脸笑容,卑微地说道。
儿媳打开房门,一脸不悦“你怎么来了。”
张桂芬拿出鸡蛋,挤进了屋里,“我给你们送点鸡蛋过来,小宸呢?”她四处张望,寻找着儿子的踪影。
二十平的小房子,放着一张双层床,阳台也被改造成小厨房。屋子小,密密麻麻堆积了不少杂物。
儿媳妇看了那鸡蛋一眼,一脸嫌弃。“小宸没跟你说吗?我们离婚了,这个房子判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