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敢嘴硬，我天天累得像只骡子，没有时间管教你，你倒好，不上山割猪草，偷偷跑到学校偷懒。”张父越打越气，他把这段时间的不满全都发泄在张桂芬身上。

“别打了，爹”淑芬跑过来，抱住张父的大腿“妹妹还小，不懂事，我的猪草我去割。”

张母也跑过来，红着眼睛“孩子不听话，好好管教就是，哪里有这么往死里打的。”

奶奶见状，也走了过来“别打了，打坏了，还得看郎中，不用花钱啊。再说了，家里还一大堆活等着她去干呢，打坏了，谁照顾小宝他们，谁上山割猪草。”

张桂芬的三个弟弟，分别取名大宝、二宝、小宝。最大的弟弟已经六岁了，看到姐姐被打，也跑了过来，一把扯住父亲的鞭子。

围观的人本来是看笑话来的，看到张父打得厉害，其中一两个不忍心的也站了出来“大强子，别打了，小孩子不懂事，下次不敢了。”张桂芬的父亲原名张强，身高一米八，村子里的人都叫他大强子。

“说，下次还敢不敢偷懒了。”张强放下手里的鞭子，对着被吊在树上的桂芬说道。

张桂芬此刻虚弱得很，全靠一股毅力撑着“为什么男娃就可以上学校，女娃就不可以，现在是新中国，男女平等。”

她的眼神里透露着一股倔强，张强被他怼得哑口无言。

母亲趁机解开树上的绳子，姐姐见状扶住她，“桂芬，不要再胡言乱语。”

“桂芬啊，咱们穷苦人家，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敢奢望能上得起学。你要认命，咱穷苦人家生来就是贱命一条。”母亲抱着张桂芬边哭边说道。

“认命”张桂芬冷笑道，“娘，我不认命。”

“哎，这孩子，定是叫那邪祟上身了，才会胡言乱语，明天得到庙里请花仙婆看看。”母亲抱着张桂芬说道。

说完后，她就把张桂芬抱回了家里，围观的群众也散了。自那以后，张桂芬在村子里的名声更响了，人人都嘲笑她，笑她痴心妄想，“难不成她还想考秀才。”更给她取了个外号“张秀才。”

张强明令禁止她到学校去，再加上学校外面砌了道墙，又找了个大爷看门，张桂芬再也无法在教室外偷听。

她拿着树枝，在地上一笔一画地写着，嘴里振振有词地念叨“田”这是她学会的第一个字，也是唯一的一个字。

大宝凑了过来，看着地上写的字，好奇地问道“姐姐，你在画什么？”

张桂芬望着大宝，“我在写字，这个是田字。”

“田”大宝跟着念了起来“姐姐，你喜欢念书吗？”

张桂芬眼泪唰的流了下来“喜欢啊，那可是逆天改命的机会。不认识字，不会讲普通话，我这辈子就会烂在这里，我不甘心啊。”

大宝用手抹了抹张桂芬的眼泪“姐姐，阿娘说了，明年大宝就可以上学了，到时候大宝上课好好学，下课就把老师教的告诉姐姐。”

张桂芬点了点头，伸出手指头，“大宝，我们一言为定”大宝也配合地伸出手指头。两人约定，这是属于彼此的秘密。

张桂芬松了一口气，她没办法去学校，但只要让她学会了普通话和汉字，她就能离开这个村子。

她继续每天上山割猪草，喂猪、照顾弟弟，路过村口的宣传栏，她总是要停下来。虽然她不认识上面的字，但总是要停住看一会儿。

当初那头小猪崽，被她养得白白胖胖。

那天她割完猪草回家时，一群人围在猪圈前，父亲跟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张桂芬知道，卖猪肉的时间到了。

猪一共卖了70块钱，父母亲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弟弟大宝到学校上学了，学费是3.1元，父母亲又给他置办了一身新衣裳，奶奶给大宝缝了个新书包。

张桂芬看着这一切，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一想起大宝答应会教自己认字，她也高兴了起来。

想着家里的两个儿子渐渐大了，以后上学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父母又买来几只小羊崽，张桂芬除了要照顾弟弟、割猪草喂猪外，还要放羊。

白天她累得跟狗似的，但到了晚上，她仍然会挤出时间，缠着大宝教她识字。

家里的煤油不够，张桂芬就偷偷抓来萤火虫，靠着那微弱的萤光，一个字一个字地认。

很快，大宝就觉得烦了，教个一两遍就不想教，想去睡觉了。

张桂芬就自己翻着大宝的书本，一个字一个字地认，她告诉自己，这辈子一定不能再当文盲。

家里地方本就小，父母和小宝一间房、奶奶一间房，剩下的四个孩子一间房。

张桂芬总是趁着其他人睡着的时候，独自跑到屋外认字。

半夜里，姐姐起身上厕所的时候，看到张桂芬一手举着装萤火虫的布袋，一手拿着书本。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桂芬，你在做啥子？”

张桂芬吓了一跳，她害怕被父母发现，转身一看是姐姐，才松了一口气。

“嘘”张桂芬比了个手势“姐姐，我在认字，你也来跟我一起吧，这个是田，这个是月。”张桂芬指着书本上的字，对着姐姐说道。

淑芬摇了摇头“白天干活已经那么累了，你还有精力折腾，我不行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姐姐，小时候不努力，长大是要吃亏的。”张桂芬意味深长地说道。

淑芬却听不进去“读书有啥用，阿爸一天能挣10分，阿妈一天能挣7分，我们队里新来了个知青，一天只能挣5分，挣的钱比阿妈还少，你说，读书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和我们在同一个生产队里，干着同样的事情，拿的钱还更少。”

“世道会变的呀。”张桂芬语重心长地说道。

淑芬困得不行，不想跟她再纠缠下去。“桂芬，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今天的事情，我也不告诉阿妈，但是，我好困，我要回去睡觉了。”说完，伸了个懒腰，往屋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