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的大巴车上挤满了人，汗臭味和家禽的臭味混杂在一起，耳边还时不时传来大爷大妈大嗓门的聊天声，程小淼看了眼满是灰尘的窗户，没由地在上面写了个“她”字
“咕咕咕——”
一只大公鸡扑腾着翅膀朝她飞来，程小淼伸手将它擒住，一位穿着大红色衣服的阿姨从拥挤的人群中探出个脑袋：
“对不起啊，大妹子，你没事吧？”
程小淼把鸡递给阿姨：
“没事。”
“那就行，”阿姨接过鸡，看了眼程小淼格格不入的穿搭，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大妹子，你这一身装扮也不像本地人啊…”
程小淼看了眼周围的花衬衫，花裤子，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牛仔衣，牛仔裤，不由得抓紧了背包的肩带：
“我是本地人，只不过很久没回来了。”
阿姨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师傅，前面那个路口有下！”
颠簸一路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程小淼看着前面望不到尽头的小路，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岁的那年夏天
她又回到这山水之间，回到她来时的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程小淼终于走到村子门口，引入眼帘的就是村口的一栋两层红砖瓦房，二楼的栏杆上挂着一条横幅：
”到祖国需要的地方去“
程小淼眨了眨眼，继续向里走去，凭着小时候的记忆朝家的方向走去
那儿早就不是当初的模样，铲平了那些破败不堪的建筑之后搭上了新修的小洋楼，似乎这样就可以让那些不堪的记忆永远的被掩埋
只是，记忆可以掩盖，历史却无法更改
程小淼向着小洋楼的后面走去，那后面是座光秃秃的小山，没有青草，没有树木，只有一片焦土，而在那之后的则是两座杂草丛生的坟墓
那坟前的墓碑早已模糊，只能隐隐约约的看清楚几个字
程小淼开始拔起坟边的野草，一株又一株，直到掌心传来剧烈的痛意，她才停下动作，抬起手一看，手掌早已血肉模糊
泪水滴落在掌心，穿来一阵灼烧的疼痛感，她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想去触碰那墓碑，但看到血液滴在地上而留下的红褐色痕迹时，又猛地收回了手
“你是最爱干净了的…”
程小淼喃喃道，她捏着袖子去擦拭地上的血迹，可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擦不掉，反倒是把袖口也染红了
她终于泄了气，跪倒在地：
“你跟我说说那时候疼不疼啊…我只听听，不会心疼的…你同我说说…”
可惜回应程小淼的就只有风吹过的“呼呼”声，身前的杂草被风吹得弯了腰，翠绿的尖尖落在程小淼的头上，仿佛是在倾听她的故事
程小淼忽地笑了，伸手附上那株野草：
“你倒是养的好，怎么就不开些花呢？到时候山花烂漫，多漂亮啊…”
她低着头站起身子，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
“下次再来看你时，应当是春天吧…”
程小淼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天边，坟旁那株沾上斑斑血迹的野草依旧挺立着，如苍松一般
而那墓碑上的模糊的字迹，一个写着“她”，一个写着“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