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浮光掠金，一辆银白色的马车在众人注视下慢悠悠向城外驶去。
“终古公子又去捉妖了啊。”
“最近外面不太平，我听卖肉的王老头说，就这几个月，光离我们不远的光华县，落菊城都发生了大小五六件妖怪吃人的案件，那边的府衙现在正头疼着呢。”
“听说都是因为那头妖蛟，当年无了和尚将它在海底封印了百年，如今时间一过，它便要破印而出，继续霍乱人间。”
“唉。”李婶看了眼一旁绘声绘色的张铁匠，摇摇头道，“如今只能希望终古公子和乐游姑娘尽早将这头妖蛟铲除，还我们一个太平了。”
“行了，快给终古公子放行。”城门口，守城侍卫将文牒随意翻了翻便还给了司命。
司命笑嘻嘻接住，悄悄给那人手里塞了袋银钱，道谢道：“嘿嘿，辛苦各位大哥了。”
言罢凌空一鞭，马儿发出几声嘶鸣，马车滚滚向前方跑去。
“须信百年俱是梦，天地间，且徜徉。唉，还得是游山玩水好啊。”司命在车外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随手取下腰间的酒壶，心情颇好的喝了几口。
“司命。”一道传音密语突然在耳边响起，司命被吓得一机灵，“你如今天天在人间厮混，司命殿的折子可处理妥当了。”
“神君放心，小仙早就跟白堕那小子商量好，若是寻常事务的便由他代我处理，若遇到些什么奇怪的，难缠的那便让他带到凡间来，小仙亲自解决即可。”
“白堕？”终古归看了眼身旁熟睡的乐游，掀开帘子问道，“你何时跟他那么熟了？”
“啊呀，神君，您把小仙吓了一跳。”司命装模作样的抚了抚胸口，回头对他小声道，“游儿向来睡得浅，神君还是同小仙传音方为稳妥。”
终古归摇了摇头，靠着车边坐了下来：“有我在，她便不会被噩梦惊醒，一直安眠。”
哇哦…这话可真是意味深长，进可攻，退可守啊。
司命看他一眼，撇了撇嘴，对他问道：“那神君想要找小仙询问何事？”
终古归表情变了变，嘴里支吾半晌，终于别扭开口：“你同白堕，是，是何关系？本君事先说明啊，本君并非迂腐之人，也不是想要拆散你们，本君只是想提醒…”
司命大笑着打断了他：“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啊，神君你多虑啦。我跟白堕只是臭味相投，关系要好的朋友罢了。”
“你知晓我的来处，也知道我同那些天生高位的仙族不同，我向来不支持他们所谓的门当户对，高攀低嫁这些可笑的陋习。”
终古归感觉有些尴尬，他原先设想了司命无数种反应，却未曾料到她竟这样直白洒脱，他原想就此闭口不言，可一想到那些事，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虽说白堕看上去爱笑爱闹，极易亲近说话，可他实际天生冷酷凉薄，哪怕你为他而死，他也只会笑着说你一句傻子，然后转身就走，心中绝不会起半点波澜。
他可以做朋友，做战友，但绝不可让他牵挂你心。”
“我在司命殿闲得无聊时看过一些他的事，他原是一只法力通天的鬼王，曾三进三出赤霄殿，还因看不惯当时天帝的做派故意将他虏了去痛打一顿，最后还是被问疑，元屠两位大将军合力绑回来的。”
司命看着一旁经过的草木，语气淡然。
终古归点点头，吐出一口气：“你说得对，可你还不知道一点，他本身上古末期的一只大妖，后因根骨清气，没过多久就成了仙界钦点的雨师，只要过个千年，便能从上仙变为正儿八经的上神。
可他却为了一个下凡历劫时遇见的女子一朝入魔，最后竟为了去六界盘中寻她融了一身骨血，成了不折不扣的孤魂野鬼，而这后来的事，你也就都知道了。”
“原来如此。”司命转着手里树叶，恍然大悟道，“难怪北太帝君这么多年来从未跟哪位女仙娥闹出过什么传闻，原来是早就心有所属啊。那请问神君，后来那位女子怎样了，可找到了吗？”
终古归摇摇头：“据说那女子悟性极佳，本是很有可能羽化成仙，可不知那位糊涂帝君为何对那位女子看不顺眼，竟在她登仙那日下黑手，一掌把她打回凡间去了。
我当时正好在东海调查鲛人族覆灭一事，所以细节并不知晓。可后来听息烽说，糊涂帝君扔下去一次，白堕就跟着下去捞一次，最后一次糊涂帝君竟直接将她肉体凡胎扔进了鬼火莲当中，于是当场就灰飞烟灭，连半片魂魄都没留下来。白堕见状当场就疯了，这也就是后来他大闹赤霄殿，暴揍糊涂帝君的由来了。所以司命。”
终古归突然转向她，眉眼认真：
“白堕的这颗心早就给了出去，而且恐怕此生都不会再变。所以你一定要时刻记住，无论何时，都绝不可对他动情。”
“是，是，多谢神君提醒，小仙记住了。”司命被终古归突如其来的郑重有些吓到，连忙一口答应。
终古归见状终于松了口气，他扭头向后面看了一眼，对司命说：“游儿估计快醒了，你一会也找个地方休整一下。”
“神君。”司命突然开口道。
“什么？”终古归弯着腰艰难回头。
司命深吸一口气，飞快道：“即墨衍，你总是有让人感动不到三秒就又想揍你的本事。”
终古归一脸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
“没什么。”司命对他扮了个鬼脸，向前轻轻一跃，坐到了马上，“我要赶路了，神君还是快去照看游儿吧，小仙没空与您聊闲话了。”
终古归刚准备说话，车里就传来一阵轻微响动，他回头瞪她一眼，匆匆撂下一句“回头再找你算账”。
车里乐游正睁着眼睛打哈欠，眼里困意还未消，看上去有些憨憨愣愣的模样。
终古归坐过去，拿起桌上的杯子瞥她一眼，轻描淡写道：“清醒了？”
乐游点点头，面上浮起浅浅一层红晕，有些尴尬道：“是。”
“醒了就好。”终古归又拿起手旁的一册书卷，正好将书卷举到面前，遮住了所有表情，“昨夜一切不过都是戏言，你我都不必当真，还有下次绝不可以再喝这么多酒。”
“是。”乐游眼里闪过一阵落寞，低声应道。
马车速度渐渐变慢，最后停在了一片竹林中。
“终古公子，游儿，咱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下，顺便让马儿也喝些水。”司命在窗边露出半张脸，对两人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