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斐森叫兰塔来办公室。
他剥夺了兰塔的午休时间,狩猎开始前,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
“下午之前,要将一切都核对清楚,我知道学生私底下都在讨论今年赛尔之海边上会不会有美人鱼,但是今年的狩猎地点还没有正式决定……”
斐森话音一顿,注意到桌前的小男孩正发着呆,手中的羽毛钢笔在羊皮纸上已经晕开一片墨渍,始终没有写下一个字。
年轻的教师微微眯起眼睛,拉开一把椅子,坐在了兰塔对面。
“你想去哪里?”
他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桌子上,琥珀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兰塔。
斐森的声音并不柔美,总是压得很低,沙沙的,充满磁性,像是一柄刻刀在石板上雕刻符文。
“赛尔之海的海水具有一定腐蚀性,需要穿上特制的衣服才可以下海,深蓝色的鳞片皮衣,每一片鳞片都和肌肤紧紧相贴,下身是美人鱼的鱼尾,你需要学习很多东西……”
比如在夜晚,坐在礁石上,对着海面唱歌。
斐森脑子里已经浮现出画面了。
兰塔抬起头,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一点迷茫。
他下意识以为这位刻薄又毒舌的教师正在讽刺什么。
“抱歉,”他说:“我不该在做事的时候走神。”
斐森敲击桌面的手一下停了。
半晌,他叹了口气,吊着眼睛,面无表情的说:“当然。”
兰塔刚在纸上写了两个字,斐森又忍不住追问道:“所以,你到底想去哪里?”
兰塔随口说:“我说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吗?”
斐森笑了笑。
他说:“你是我的班级委员。”
——可你只是一个班级教师……兰塔抬头看着他,谨慎的没有说出口。
他认真想了想,说:“永无森吧。”
“为什么?”
“我听说,”兰塔慢吞吞的说:“那里有很多野生动物出没。”
他在这种时刻,总有些还没有被消磨掉的纯洁和天真。
斐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兰塔紧张的看着他:“所以你会让我们去那里狩猎吗……”
“想什么呢?”斐森耸了耸肩,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教师。”
那你问什么!
兰塔几乎要咆哮。
“休息一下吧。”
斐森却在这时起身,走到办公室窗前,缓缓降下了百叶窗。
光线被阻隔在外,狭小的空间一下就暗了下来,兰塔面前的纸上映照着百叶窗一条一条的阴影,看不清文字。
“你要睡一会儿吗?”
斐森的声音响起。
“我的房间,你可以随意使用。”
兰塔干巴巴的问:“呃,那你该在哪里休息……”
这句话落在斐森的耳朵里,很像一句邀请。
他忍不住想,兰塔太纯洁了。
“谢谢关心,”斐森说:“你是个好孩子。”
他的道德准则不允许自己在教师办公室说出更多调情的话。
兰塔已经有点想走了,局促不安的直起身子:“我还是回去吧。”
斐森敲了敲墙边的时钟,对他说:“按现在午休所剩的时间,你走到宿舍,能正好赶第一节课的上课铃。”
兰塔一下子僵住了。
蓝宝石在静谧的黑暗中不知所措的闪烁着。
僵持了不知道多久,斐森叹了口气,换了温和的口气,说:“没事。那就停下来,简单休息一下好了。”
兰塔想问那剩下的核对工作呢。
但斐森的下一句话是:“你看起来很疲惫。”
这成功堵住了兰塔剩下的话。
他的确很疲惫。
连续好几天了,他晚上睡觉,会梦到安东尼奥。
梦到他被自己砍断一条手臂,疯狂的亲吻自己的面颊。
“少爷。”
他的喘息声无比真实。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然后兰塔会满头大汗的从夜里醒来。
他尝试了很多办法,用混合草木灰和蛤蟆皮的热水清洗、用点燃过的老旧树皮熏、搓、抓、揪……各种办法,都无法去除锁骨上的怪异纹章。
反而把那块皮肤搞得红肿不堪,一碰就火辣辣的疼。
饶是如此,他一空下来,还是下意识的去抓挠。
他不知道这个纹章的含义,安东口中的契约又是什么。结契在帝国算是巫术的一种,图书馆也没有相关的知识。
他也不可能去问见多识广的奥尔德。
这几乎让他夜不能寐,对周围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想到这里时,他又下意识伸手去抓挠,手指探入领口,撑开了扣子。
“等等……斐森忽然开口,并向他走去。
“这是什么?”
兰塔下意识想笼住衣领:“没什么……”
可是,一股幽幽的、莹白的光,从他领口的缝隙中冒了出来。
兰塔一低头才发现,纹章竟然在黑暗中会发光。
斐森攥住他的手腕,很轻松就控制住他,把原本一丝不苟扣到最上面一颗的衬衫领口,拉得大敞,露出漂亮的锁骨和胸膛。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兰塔破罐子破摔,干脆问:“您能帮我看看吗?”
斐森是学院最优秀的魔法学者,颇具才华的术士,应该认得这个纹章。
“我仔细看看。”
停留在他颈窝处响起老师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
斐森几乎将整个头都埋进了他的脖颈间,柔顺的黑发扫过兰塔小巧的喉结,痒得他忍不住上下滑动。
“不要动。”
一只手忽然扶住了他的后脖子。
斐森的手修长秀丽,没什么肉,像是几段大提琴的琴弦。
兰塔僵硬着,一动不敢动。
能感受到他的鼻尖已经顶到了锁骨窝,小幅度的翕动着。
可能只过去了几秒钟,可兰塔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忍不住小声说:“老师,有点痒。”
“什么?”
斐森张口了。
有一团温热、湿软的触感扫过兰塔的下巴,让他一下昂起了头,震惊的顶着头顶的天花板。
他不敢看斐森,心里觉得自己的反应敏感又尴尬,连耳朵都红了。
“没什么事。”
这时,斐森终于重新直起身子,和他拉开了距离。
他面无表情的说:“只是一个危机感应的契约。”
单片眼镜后,琥珀般的目光锁定少年紧张起伏的胸膛。
其实,斐森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