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怎讲?”
“实不相瞒,我曾暗中调查过兄台,知道你的来路,你身上可能藏有绝世秘法。如今,江湖中人人都想杀了你,夺你的秘术,可你却铤而走险,胆敢到西门府报名比武招亲。”
“在下习惯了被人追杀的生活,与其终日忐忑不安,倒不如来个痛快。”
“只怕他们不会给你个痛快。”
这个道理,张天门自然知道。
半壶酒喝下,他已然醉意朦胧,知道再不走,一会儿想走都动不了了。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提起刀,与陈映雪作别。
陈映雪担心他路上出什么意外,好意挽留道,“兄台何不在此小憩片刻,待酒醒了再回去?”
“喝了你的酒,岂能再占你的床?”
张天门戏谑一笑,执意要走,陈映雪拦不住,只好把他扶下楼。
看着他跌跌撞撞地走在大街上,陈映雪愁眉紧缩,对身旁的灰衣男人吩咐道,“龙叔,暗中护送他。”
“是,少主。”龙腾领了命,提上刀,悄然跟在张天门身后。
他与张天门始终保持一段距离。
这段距离很微妙,可以看得到张天门的背影,不至于跟丢,又不会被轻易察觉。
一路上,张天门蹲在墙脚呕吐过几次,每吐一次,他都会坐在地上休息半刻,方才继续往前走。
不到一刻钟的路程,他硬生生走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里,龙腾分明感受到四周出现一波接一波的杀气。
在肉眼看不到的阴暗角落里,躲藏着手持利器的杀手,跃跃欲试。
然而他们忌惮来自熵阳城的武士,更惧怕他背后的势力,始终没有动手。
到了街口,连杀气也感受不到。
龙腾心里清楚周遭的一切,一声不吭地跟上张天门,一直看到他敲开街边一扇院门,有个女人将他扶进去,才舒了一口气。
沿途埋伏的杀手自然知道,龙腾是熵阳城第一武士,手握八千铁骑,他亲自护送,可见熵阳城对张天门之重视。若是当着龙腾或者陈少主的面,动了张天门一根毫毛,只怕会被青州贵族群起而攻之。
更何况,北门长安街是天罗的地盘,贸然闯进去,定会站着进去,横着出来。
张天门不知道一路上的风起云涌,只觉得喝了酒,烦恼烟消云散,心头无比快活。
到了白藏府,更如一滩淤泥,连站都站不稳。
宋巧儿把他扶上床,找来热水替他擦了脸,梳洗一番,他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睡至后半夜,冷风从窗户里灌进来,他听到风声,多年来的习惯让他从梦中惊醒,他随即从床上跳起,左手习惯性地伸到枕头边。
这一次,他没摸到风魂刀。
糟糕!
黑暗之中,分明有第二个人的气息。
少年酒醒了大半,一时慌乱,难掩慌乱之色,一弹指,隔空点燃了蜡烛。
火光照亮房间,也照出一个白衣女人的模样。
女人蒙着白色面纱,手握张天门的风魂刀,正坐在窗边静默不语。
月色柔和,与烛光交替打在女人身上。
看到她,张天门稍稍镇定下来,暗暗松了一口气,看着女人的侧影问道,“白堂主几时回来的?”
“方才。”
意料之中,女人说话的声音轻灵柔和,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这是张天门第一次见到白雪。
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白雪的画像,甚至关于她外貌的描述,都未曾得知。
初次见面,他便知道那窗边的蒙面女子是白雪。
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拉一张椅子在白雪身旁坐下。
两人相对无言,房间里充斥着白雪身上的香味和张天门的酒气。
两个陌生人独处一室,张天门没感到有什么不适,权当第二人不存在。
白雪转手,他接下风魂刀,握在手里,扫了女人侧脸一眼,对着窗外的夜空出神地望着。
窗外繁星璀璨,静谧得像是梦境。
良久,白雪转眼看向他,忽然说道,“陈映雪当是一片好心,若你有难,可向他求助。”
“听白堂主的意思,风雪城里还有天罗不能摆平的事?”
“自然。”
“比如——”
“比武招亲,明争暗斗,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都在暗处流动,除了比武场上的较量,还有场下人心的博弈。若是有陈映雪相助,替你扫除大半障碍,你定能轻易夺得魁首,入主西门府。”
陈映雪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大喝两口,方才说道,“白堂主以为,我非进西门府不成?”
“什么意思?”
“混进西门府,见西门烈,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要取得他的信任,像他那样的男人,在朝野打拼半生,绝不会对一个毛头小子坦诚相告,除非这个人是他西门府的人。”
月光下,白雪的双眼覆上一层细纱。
“所以张公子,更需谨慎才是。”
“陈映雪的确是个得力的助手,可我自有打算,不到万不得已,定不会求助于他。”
白雪回过神来,凝视少年,“此番势在必得?”
张天门摇头,“只有半成把握。像我这样极端的赌徒,半成把握,足够了。”
白雪嘴角微微抽动,笑了一下,“参加比武的人,多是世家贵族,他们师从江湖名流,自幼习武,更有甚者,习得秘术,你该多加小心为好。”
“谢过白堂主好意,不过嘛,既然决定下虎穴,就做好了与虎相争的准备。”
“好,静候佳音。”白雪说完,转瞬就到了门边。
张天门还有话想问,但白雪很快就没了影。
此人移动速度极快,恐怕也是秘术高手。
他越发觉得,天罗神秘莫测。
他连喝几大口水,依然压不住心里的不安。
他没有骗白雪,他确实不知道比武对手的情况,除了陈映雪,其他人都没见过,也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去打探情报。
若真如白雪所说,其中不乏有擅长秘术的高手,那自己只怕有去无回。
然而,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懊恼地叹出一口气,又喝了几口水。
“公子,你还没睡吗?”宋巧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张天门看向窗纸上的黑影,辩解道,“睡了,只是口渴,起来喝水。”
宋巧儿没进门,应和一声后,又退下了。
这一夜,张天门始终没有睡着。
直到清晨,窗外下起小雨,他才在熟悉的雨声里补了一觉。
醒来已是下午,宋巧儿准备了干净衣裳,等他洗漱完毕就端来饭菜。
张天门大快朵颐的时候,瞧见宋巧儿站在一旁,满意地笑着。
那温柔的眼神,让他感到有些不适,慌忙示意对方坐下一起吃。
宋巧儿大大方方地坐下。
两人默默吃着饭,过了片刻,张天门想起了什么,问道,“姐姐,这衣服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来时有人吩咐过,为你准备了几套衣裳。”
“唔。”
这么一说,张天门什么都明白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他只管在后院练刀,衣食自有宋巧儿照料,倒落得轻松洒脱。
第三天夜里,距离比武不过五个时辰,风雪城刮来一场大风。